傅淮川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医生说他天生感受不到爱恨,就像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可我还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追在他身后整整两年。他看我的眼神,和看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两样。就在我快要放弃时,他突然走到我面前,皱着眉头认真地问:"按照常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抱你?"1."我要追傅淮川!"这话一出口,朋友们都炸了锅。章远扬直接跳起来:"你疯啦?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知道啊。"我耸耸肩,"可我就是喜欢他。""我看你是被那张帅脸迷昏头了!"章远扬气得直跺脚,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好像这样就能把我摇醒似的。"你追的就是块木头!白天不说话,晚上不暖床,别说三句话,三百句都憋不出个屁来!"我知道章远扬是好心,但还是笑着说:"我就喜欢这样的。"2.其实也不怪他们反对。傅淮川从小就有情感冷漠症,根本不懂怎么爱人。他长得帅,家世好,斯坦福毕业,现在在自家制药公司搞研发。按说这样的条件,我连排队的机会都没有。可偏偏因为他冷得像块冰,把追求者都冻跑了。我俩是在一个派对上认识的。这种热闹场合本来不该有他,但那晚是他大哥给他办的接风宴,他不得不出席。而我能去,全靠章远扬带我蹭饭。谁知道一眼就陷进去了。认识才一周,我就宣布要追他,把章远扬气得够呛。3毕竟没什么经验,我追人的手段比较老套:每天早中晚地问好;逮着机会就把人约出来——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死皮赖脸地求章远扬让我去他们公司转悠,在傅淮川的眼皮子底下晃。一个月后,又猛然想到本就情感冷漠的傅淮川可能都不知道我在追他,于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跟他表白。“哦。”我记得他听完后只说了两个字,另一个是,“嗯。”表白也不是为了让他接受,毕竟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因此对于他很是冷漠的反应,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让他知道了心意后,我继续像之前一样雷打不动地在微信上打卡,依旧主动制造一些“偶遇”,还省吃俭用,攒了好些钱,给他买了很多实用的,他会用得到的礼物。他有的时候出差了,会在外地待很久,我便趁着周末的时间,飞去他出差的城市,只为了能跟他见一面,让他不至于因为太久没见而忘记了我。“我不喜欢你。”后来某天,他好像意识到没有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又很是郑重地说。“没关系呀。”我宽慰他,“你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其实这句话也多余。情感冷漠的傅淮川,是连负担这样的情绪,都不太能有的。“我只是喜欢你。”我又继续告诉他,“想跟你聊天,想见你,想对你好。”听着我赤诚的表白,他那张俊朗的脸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过。4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追个人不计后果,风风火火像是一阵席卷残云的飓风。就这样,我跟在傅淮川的后面,追了人家两年——两年来,毫无进展。他依旧很少回复我的早中晚问好,我去他的公司“偶遇”他,他视若无睹,就连我买的东西,也是尽可能地退了回来。两年过去,我对傅淮川的喜欢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愈渐浓烈。只是跟在他身后跑了这么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身上染了一层疲惫。原来飓风,也有连一片树叶都吹不动的时候。5真正感到挫败,是在外婆去世后的第五天。天有不测风云。外婆在外出买菜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台阶上的青苔摔了一跤,就这样走了。我着急忙慌地回家,跟舅舅一起处理了外婆的后事。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我从小是外婆带大的,跟她感情很好。虽然还有舅舅,可他也有自己的家庭。外婆走了,我就蓦然觉得,这偌大的天地间,好似只剩我一个人了。也许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脆弱很多。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还剩最后一级台阶就要到家时,觉得怎么都提不起腿。想了想,便索性坐下来。那一刻,特别想傅淮川,想跟他说说话。也真的这么做了。电话里的傅淮川声音依旧平淡。“傅淮川,我外婆走了。”我说。听筒里有几秒的沉默。“嗯。”随即他应了一声。认识傅淮川两年,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字。不知道为何,那一瞬间我觉得好累。虽然这跟他无关,而我也确实没有因此去怪罪迁怒的意思。只是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控制不住的难过。像是某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不停地攀登一座山,不管多努力,只要往上爬一点,那座山就往上长一点。等过了很久再回头看,发现自己还在原地。那一秒,对于追傅淮川这件事,生出的就是那样的无力感。那天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我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看着地面的积水上冒出许多的小泡泡。就这样坐了不知道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一双腿。原本熨烫得笔直的西装裤,已经湿透黏在腿上,昂贵的皮鞋上沾满了泥水。抬头,只见傅淮川撑着一把伞正站在我面前。“这个时候,”他像个费力求解奥数题的小学生一样,绞尽脑汁问,“我是不是应该抱抱你?”6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抱成。傅淮川说完那句话后,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邻居从里面走了出来。等再次只剩我们两个人时,刚才那种适宜的气氛已经不见了。跟着我上楼的一路,他只字不语。直到都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才又问:“你吃饭了吗?”问完又好像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干巴,但苦于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说,于是紧抿着嘴。“没有。”我哑着声音回答。“那我下楼买一点。你先吃一些。”我点头表示没问题,随后他便拿着钥匙出了门。独自躺在沙发上等他的时候,大脑里面对于傅淮川主动来找我的这件事才终于有了概念。只是当时我沉浸在失去外婆的痛苦中,分不出心思多想。前几天因为忙着外婆的后事,我几乎不眠不休。我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大雨,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7再次醒来已经是四五点钟了。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周围很安静。我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好久,之后才终于想起睡过去之前的事情。心里立马生出疑问,傅淮川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张薄毯。转头,只见傅淮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正盯着手机在看着什么。发现我坐起来,他很自然地走过来坐到我旁边,轻声问:“好点了吗?”我愣愣地点头,咳了一声问他:“我睡了很久吗?”“还好,没多久。”其实应该是有四五个小时的,但我没再追问。傅淮川把已经凉了的饭菜拿去厨房热,还很贴心地倒了一杯热水。我看着他进进出出地忙,惊讶于这人原来也是会生活的。“先吃点饭吧。”他看着我说。我点头,起身坐到桌子旁去。那几乎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吃饭。8在家继续待了两天,我的丧假也休完了。回到公司上班后,我整个人都提不上什么劲儿,当然也没有精力去找傅淮川。那期间我们只见过一面,是章远扬让我去公司等他。那一面见得匆忙。我到的时候,他正赶着去实验室。匆匆跟我对视了一眼,就转身进了电梯。这样不咸不淡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月。一个月后,章远扬看着我好像情绪依旧不高,便提议周末去周边一起逛逛。我本来不想去的,可一向不同意我跟傅淮川走太近的他,却用了傅淮川作邀请的筹码。“他也去?”我有点不敢相信。“真的。”章远扬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和他哥,我们四个一起。”我心动了。虽然这一个月我因为没什么心情跟别人说话,跟傅淮川见得很少,但其实心里还是想他想得紧的。毕竟是一直那么喜欢的人。“那行啊。”我最终答应。9目的地不远,全程不过两个小时。在车上眯了一觉就到了。行程和住宿都是章远扬安排的。他会给傅淮川和他哥订一个顶级豪华的酒店我不意外,可没想到连我的房间都奢侈得不敢想象。【你疯啦?】我在微信上问他,【又不是没有正常的房间。】章远扬很快回复过来:【都是傅淮川他哥出钱。【你放心,他人傻钱多,你安心地住。】对于章远扬这种拿了人家的,还不忘在背后骂一句的行为,我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当我来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华灯初上的街景时,也心虚地认可了章远扬一半的话。傅淮川的哥是有钱的。顶级酒店的风景确实不一样。“酒店还可以吗?”下楼吃饭时,坐旁边的傅淮川问我。还挺意外的,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主动跟我说话的时候。“很好。”我回答,“帮我谢谢你哥了。”傅淮川顿了片刻,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就好。”他说。“谢谢傅总。”见他哥傅闻川正走过来,我便又朝着金主本人道谢。傅闻川相较傅淮川来说就活络很多。他笑笑,又看了傅淮川一眼,然后才回答道:“别放在心上,好好玩儿。”10旅游能够让人放松身心,拥有好心情的原理我没弄明白。不管是新鲜感刺激产生了多巴胺,还是暂时逃避旧环境造成的虚幻假象,总之,那两天我过得挺开心的,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特别是在每天都能跟傅淮川在一起,他还会时不时主动跟我说话的情况下。最后一天晚上,大家一起吃了晚饭后,章远扬说附近有块花田,晚上有萤火虫。“看萤火虫是什么少女心的行为?”去的路上我笑话他。章远扬很是无语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似的,最终没说话。不过是我浅薄了。等到了之后,才发现那里其实男女老少都有。也是,谁说萤火虫就不能大老爷们儿看了?花田很静,大家都屏息凝神,看着那些发光的小虫子在花丛中一闪又一闪。整块花田黄绿橙交织。那么多的萤火虫,如果它们都飞向天空,那天应该就亮了吧。“苏瓷。”正专注看着面前的花田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淮川走了过来。“嗯?”我转头看他。那时候我站的位置左边正有一束光打过来,估计是游客离开时的车灯。傅淮川微微朝旁边移了移,直到把所有的灯光都挡住后,才抬手伸到我面前。“你看。”他凑近来一点,把原本合在一起的双手放到我的眼前。接着慢慢张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我看到那合拢的手掌间,有一只闪着黄绿色光的萤火虫。可给我震撼的却是傅淮川。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布满了期待和探询。“好看吗?”他小声问我。“嗯。”我按住狂跳的心回答。他的眼尾终于染上笑意。“你来。”他示意我伸出手。很快,那只萤火虫就被放到了我的掌心。它一直在我的掌心飞,一下一下轻轻地撞着我的手。跟挠痒痒似的。但那一刻,挠着我的心的却是傅淮川。因为我听见他在问:“那你现在开心一点了吗?”11那晚我们是开夜车回去的。开夜车很辛苦,傅淮川跟他哥其实本没有必要这么赶,如此匆忙也只是因为要将就我跟章远扬两个社畜。“瓷儿,要不咱俩去学开车吧?”章远扬突然对我说。我俩一直都没有考驾照。我是因为大学的时候没什么钱,出来工作又没多少时间。他则纯粹是因为蹭傅闻川的车蹭习惯了。“啊?”我还微醺在傅淮川的那句话里,没有缓过神来。“这样咱们再出来玩的时候,就能换着开了。”我转头,见他正可怜兮兮地扒着正在开车的傅闻川的座椅靠背。得,是终于良心发现,心疼开车的人了。“行啊。”我回答他,“咱俩一起。”坐在副驾的傅淮川一直没说话,倒是傅闻川对着章远扬感叹道:“老天终于开眼了。”这话让章远扬扔下一个白眼就躺回了后座。12我俩就这样报了一个最近的驾校班。报的时候踌躇满志,豪情壮志说一定会打破驾校最快拿证纪录。但是在第三次因为车身扫线而挂掉后,我无力又有点丢脸地瘫在傅淮川的副驾上问:“这个车我是非开不可吗?”章远扬第一次就考过了,因此后面两次都是我自己孤军奋战。傅淮川是在我第二次补考的时候,主动提出接送我的。车内沉默了一阵,接着傅淮川从后座拿出一袋东西来:“饿了吧,吃点东西。”袋子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甜的咸的齐全,跟小学生春游似的。我化悲愤为食欲,把它们一扫而光。等吃完了之后,才终于平复了一点低落的心情。“我是不是有点不聪明?”我问傅淮川。“这跟聪明没有关系。”他笃定地回答。“那不然怎么考不过啊?”我干号一声。他不出声了。我望向他,只见那张俊逸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绞尽脑汁的神情。片刻后,他有点笨拙地接上我刚才的话:“可能驾校的车有问题。”噗,这话让我想起了教练说的。“反正你们都没问题,都是我车的问题。“要么就是路有问题。”13后来的解决办法是,傅闻川帮忙找了一个一对一的金牌教练。属于那种专治疑难杂症的。“谢谢傅总。”我在电话里说。傅闻川爽朗地笑了一声,言道:“还不是那小子屁都不会放一个,只知道干着急。”我本来想问什么意思,可这个大总裁又要开会去了。那时候已经是初夏,白天的太阳挺晒人的。整个周末,我都泡在训练场。同样跟我在太阳底下暴晒的还有傅淮川。早上他接我一起去,晚上又载着我一起回来。临了还陪着我一起吃个饭。经过两天“艰苦卓绝”的奋斗,一周后的那个周一,我终于是笑着从考场里面出来的了。“谢谢你啊。”回到等在外面的傅淮川的车上,我对他说。这次他不用再绞尽脑汁,终于可以跟我一起笑起来。14拿到驾照后,这座城市已经是盛夏。傅氏集团的传统,夏季会有一个盛大的夏日派对。以往傅淮川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而傅闻川作为很了解他的哥哥,当然也不会勉强他。可今年,在 party 的前一周,傅淮川却在电话里面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儿。“还可以带朋友吗?”我不确定地问。“可以。”他在电话那边告诉我。能多跟他待一会儿当然是好的。没了顾虑,我很快答应下来。地点是周边另一个城市的水上乐园。为了能玩得开心,他们包了场。章远扬跟只终于被放归的野兔子似的,拉着我到处玩,临了还在一个水上滑梯上一脚把我踹下了水池。“你是不是有病!”我全身湿透地从水里爬出来。章远扬不管,又悄咪咪地打算去祸害正背对着他的傅闻川。我像只落汤鸡似的上岸,衣服全都黏在身上。正打算回更衣室换一件时,忽然一条大大的浴巾披在了我的身上。抬头看到傅淮川正看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赌什么气。“谢谢啊。”我说。“先去换一件吧。”他别开脸不看我。15那时候更衣室没人,我打算冲一下再换衣服。浴室是北方那种开放式的。傅淮川在门口站着,说要帮我看着。其实没啥好看的,毕竟大家正玩得嗨,没什么人回来。但他很固执,像个门神似的背对着我站在那。我一边冲一边看着水慢慢流到他的脚边。他发现了,正很嫌弃地往旁边移。这人有点洁癖我是知道的。于是我故意往他脚边冲水,弄得他只得到处躲。“你真的有洁癖啊。”我笑着问。他没说话,还专注在脚下的水上。见他那样,那一刻全身都是反骨。大概就是凭什么大家都浑身湿透狼狈得很,但你却整整齐齐的心理。我直接拿起花洒对着他,他不得不到处躲。很快浴室就乱成一团。傅闻川的身上也渐渐开始湿透。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转身大步朝我走来,按住我的手说:“别闹了。”不是气恼的语气,而是纵容。我能听出来。他的本意应该是想抢我手里的花洒,只是因为我无意躲开的动作,变成了他紧贴着我,把我的手反剪在背后。我们中间,只隔着他那层湿漉漉的白 T 恤。时间好像停滞了几秒。就在那几秒里,我脑子里闪过一句话:男人真特么是没用的东西。因为有的本能你根本控制不了。“对不起。”最后我们同时说。16我们没再提那天的事情。回来后,傅淮川要开始忙了。他参与研发的那款药最近的进度很紧,基本上每天都在加班。我又开始经常去等他。章远扬每天看我屁颠屁颠地往他们公司跑,但是却连傅淮川的影子都不一定见得到,就只想给我一个白眼。可我却乐在其中。等两天能见一次,也挺开心的。但是后面渐渐地,好像等两天也不一定能见到了。在第五天等到晚上八九点都没等到人出来后,我悻悻地回了家。躺在床上还是觉得有点丧。正打算问章远扬他们的项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时,门铃突然响了。那时候是十一二点了。我疑惑着踉跄两步跑去开门。“你怎么这时候过来?”门外站着最不可能出现在这的傅淮川。虽然刚入秋,可是在那么晚的深夜,我总觉得他好像是染了一身的霜露。“听说你今天等我到很晚。”他的嗓子有点哑。看来真的很累。“嗯?”我有点惊讶,又含着不解。傅淮川张了张嘴没说话,像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哦。”我自觉恍然大悟,“你是不是猜我有事找你?“没事儿,我就是过去玩儿。”可傅淮川却摇头。他默了几秒后解释道:“我是在想,你可能会想见一见。”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情感冷漠的傅淮川,居然会温柔体贴地想到我很想见他。又因为这个他好不容易才理解的心情,而专门在如此的深夜跑过来一趟。他明明已经连续加班了那么多天,满身都是疲惫。我直愣愣地盯着他,许久不言语。“所以……”他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你在乎我了对不对?”我没忍住直接问。这话没有如以往那样让他的脸上毫无波澜。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开口:“我……”可是话语又再次被打断了——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在旁边听着他接完那个两分钟的电话。最后他对电话里的人说:“我很快就回去。”“对不起。”挂掉电话后他说,神色纠结,满含歉意,“我得先回去。“培养皿出问题了。”他好像有点懊恼,只是不易察觉。“我跟你一起吧。”我说。17他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我说我可以在他办公室的床上休息,而且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他这才终于应了下来。一回到公司,他就着急忙慌地进了实验室。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虽然已经过了零点,我却毫无困意。这个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奇的。或者说我对傅淮川所有的事情都是好奇的。我这里翻翻,那里看看。连桌上那盆盆栽都觉得有意思。原来傅淮川还是会养花花草草的人啊。就这样到处探索了一会儿后,我发现了他办公桌上的一个笔记本。翻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看字迹,是傅淮川写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他的工作笔记,但等定睛一看,发现却跟工作毫不相干。因为那上面的题目是——情绪情感应对管理方法。大的题目下面分成了很多个小标题,都写着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相应地产生什么样的情绪。而与之相对应的,这样的情绪下大家会有什么样的需要。接着还会很仔细地记录哪些方法可以满足这样的需要。那本笔记很厚,密密麻麻的字迹,就像是一本晦涩的专业书籍。我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画面。18第二天朦朦胧胧地醒过来的时候,办公室外面已经有人在说话了。我走出去,看到傅淮川正跟旁边的人讨论着什么。听到我的声音,他们很默契地同时抬头看我。于是我在一个大清早,同时看到了两张极好看的脸。其中一张是新面孔,我来他公司这么多次,都没有见到过。“哥。”那张面孔的主人开口道,“这是?”那声音很熟悉,我回想了一下,终于记起是前一天晚上电话里的那个。“苏瓷。”傅淮川站起来走向我,“我的朋友。”“你好。”那男生也跟着走过来,很是熟络地自我介绍,“我叫梁穆。”“你好。”我微微笑了一下。“刚起来吗?”梁穆又接着问,“没吃早饭吧。”“嗯。”我点头。“刚好我要去买。你要吃什么?”听到这话时心里觉得很怪,可又说不上来原因。“都行。”我喃喃回答了一句。“那行,我就随便买了。”梁穆笑得很好看,应了之后又转头对着傅淮川,“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哦。”“嗯。”傅淮川也答道。这么长的对话,但我只记住了跟以前一样几个字。19因为是周六,公司只有几个研发人员在加班。我坐在章远扬的位置上,看着梁穆跟在傅淮川的后面进进出出。半上午的时候,他又殷勤地端着一杯咖啡递上去。大概是数据出了什么问题,两人伏案凑在一起研究了很久。快到中午的时候,梁穆又主动说要给大家订中午饭。他先问了傅淮川要吃什么,傅淮川说都可以。“我就知道。”他好像心情不错,“哥是不会照顾好自己的。“就像我给哥的那盆盆栽,要不是我天天去浇水,可能早就死了。“还得是我来。”傅淮川没接话,一直盯着电脑在琢磨着什么。“那苏瓷哥你要吃什么?”梁穆拿出手机打开后,才转过来问我。我看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天。乌云密布,跟马上要下雨似的。“我回家吃吧。”我说,“快下雨了。”“我送你。”傅淮川听到后马上站起来。“不……”我想说不用了。可话却被梁穆抢了去。“哥,半小时后我们得去换培养皿了。”他拉住傅淮川的袖子。瞬时,傅淮川脸上的表情有点为难。“没事。章远扬在附近,我跟他一起。”我撒了个谎。回到家后,我问章远扬梁穆是谁。他回答说是公司新来的研发人员,分给傅淮川带的。那天下午我坐在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20下面一周我没去找傅淮川,因为去了也见不着。周五的时候,傅淮川主动打电话来问我,说晚上可不可以一起吃饭。“好。”我答应了。其实那时候的心情很复杂,可还是无法拒绝他。但是一直在餐厅等到八点,既没见到人,也没收到他的消息。于是我只得打电话过去问。“喂。”电话那边却不是傅淮川的声音,“苏瓷哥吗?”好像是梁穆。“嗯。”我心里一沉,“傅淮川呢?”“哥在休息。”“嗯?”我有点不理解。“他在里面的房间休息。”梁穆解释,声音放得很低,像是怕打扰了傅淮川的好梦。“哥今天很累,刚睡着了。”我捏着手机沉默几秒,然后说:“知道了。”21再次接到傅淮川的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对不起。”他一开口就是道歉,“我昨天……”“没事。”我打断他,“没关系。你最近挺累的,好好休息吧。”“真的对不起。”傅淮川还在继续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只是想眯一会儿。”“嗯,知道了。”“那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吗?”“我今晚有事,抱歉。”我第一次拒绝他。22后面,傅淮川主动问过四五次能不能一起吃饭,我都推托说有事。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连国庆都过去了。等到第五次问的时候,傅淮川没有在我说了有事之后立马说好,而是问:“你为什么不愿意理我了?”我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来找你。”他在挂掉电话前说。23我们站在玄关处,几乎有五分钟谁也没出声。大半个月没见,傅淮川瘦了一些,估计加班太多了。“为什么?”他开口问。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那些事情都很小。而心里藏着那些小九九的我,说起来更是觉得矫情。但有些事情又在心里过不去。“因为梁穆吗?”他试探性地问。我讶异地抬头看他,又一次见到了那种冥思苦想的神情。“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顾自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天睡着了,是因为他给我杯子里放了点助眠的药。“这个我后来才知道。“我……”“这些,”我截住他的话问,“都是你哥提点了你,你才知道的吗?”傅淮川愣住。“你跟我解释,是因为在乎我吗?”这次他接话了。“当然。”他很肯定地说。可那一刻,心里却很酸。“那这种在乎,是用什么公式算出来的?”“什么?”“你的那本笔记,我看到了。”他一时哑然,许久没有开口。24或多或少都是我矫情了,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到了那本笔记本之后,我却无法控制地想,傅淮川这段时间的改变,他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在按照公式做。所以我会看到萤火虫,会在考试失败后收到一大包吃的,会被他带着去见同事朋友,也会在深夜见到他。那本厚厚的笔记本上,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就好似一个设定好的机器人,里面的程序是“喜欢苏瓷,在乎苏瓷”。如果我不知道,那我肯定会欣喜于这个完美的傅淮川。可我知道了,看到了那个人不过是一坨冰冷的钢铁。25傅淮川离开了。大概他也是茫然的,因为明明都在学习了,努力让自己适应一个新的程序,可为什么使用程序的主人却一点都不喜欢。章远扬一开始说他不懂我。可过了两天他又打电话过来吞吞吐吐地说:“想想也是哦。要是傅闻川跟我关系好,只是因为知识告诉他应该这样做。“那我铁定揍得他满地找牙。”“不过我也太苛刻了。”我却自我剖析,“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我又怎么能要求他懂什么叫吃醋。“明白什么叫发自内心的在乎。“我觉得很矛盾。他愿意为我改变,我本该高兴地接受,但却觉得这样的傅淮川还不如以前那样。”“大概,”章远扬说,“你是因为明白,他并不是真心地产生了那些感情吧。“就好像,一切都是勉强,似一道用心求解的题目。”我俩最后讨论了一会儿,发现这个问题真的是无解。26我还是太矫情了,我想。特别是当我想傅淮川想得快发疯的时候。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我还在自我说服,告诉自己其实这样的傅淮川也挺好时,看到面前有一双脚。抬眼看上去,傅淮川跟我从外婆家回来那天一样,正在门口站得笔直地等着我。快一个月没见了。我们恍若隔世地对视好一阵儿,之后我才问:“你怎么来了?”傅淮川没回答,给我让了路示意我先开门。又犹如一个月之前一样,我们进屋后站在门口,连灯也没开。听了对方三分钟的呼吸后,他终于开口:“我承认一开始是这样的。“我找了很多资料,问了很多人,学了很多技巧,就是为了试着理解你,像做题一样去解开你情绪的密码。“每一种,我都有应对方法。“事无巨细到就跟我面对那些培养皿的时候一样。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都有备用选项。”我听着他的话,目光停在他上下跳动的喉结上。“可不全是这样的。”他接着又说。“因为我回去仔细找了看了。”“笔记本上没有说要把萤火虫捉给你看。“没有说你全身湿透的时候我应该生出沉闷的情绪,并尽快把你围起来。“更没有写我其实在你想见我的时候,也应该想见你。“当然也没有记录我贴着你的时候,应该……会有那样的反应。“我好像也能猜到另一个原因,你还在生气我没有跟梁穆保持距离。“可是苏瓷,我的大脑里面确实没有这个程序,我没有想过如此境况下的应对方法,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设定我们之间不会存在第三个人。”他试探着扶着我的肩膀。“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其实从他开始解释第一句的时候,我的脑子就乱了。因为前几个月那个冰冷的机器人,好像从来不会说这样多的话。而他扶着我的时候,我们离得很近。他的喉结好像陡然快要凑到我的双眼里。“但你放心,我现在明白了你会吃醋。以后不会了。”他还在继续说,又一边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我给他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你。”我看向他的手机, 那上面是给梁穆发的消息。他归还了那盆盆栽,告诫了对方不要再耍什么心机, 又很是郑重地说, 我就是他喜欢的人。“所以现在。”他微微屈身,看着我的眼睛问,“能不能别再不理我了?”我觉得脑子里很吵, 都是那如雷似鼓的心跳在作祟。“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怕他不懂,又加上一句:“什么时候开始在乎的?”“我不知道。”他坦诚道, “也许是很久之前了。真正反应过来想要跟你近一点的时候,是外婆出事后我主动来找你那天。”房间里有一阵无言。他眼里泛出焦急, 就在张口想要继续问什么时, 我主动钩上他的脖子, 亲了上去。傅淮川怔了几秒, 随即把我抱了个满怀。我们在那个黑暗的玄关处尽情拥吻。那个晚上, 满浴室都是水。“你真的有情感冷漠症吗?”我看着一片狼藉的浴室,有点怀疑地问。傅淮川没回答, 只是一下一下顺我的背,随后轻轻在我耳边笑了一声。27第二天凑巧是傅闻川的生日, 傅淮川拉着我一起过去。只是小小地庆祝了一下,去的都是跟他们关系比较好的人。不过大多数我还是不认识。章远扬拿了杯酒坐过来, 望着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看什么?”我警惕地往后退一点。他喝了口酒,然后才慢吞吞地说:“对比一下人夫和处男有什么不同。”“你特么……”我没好气踹他一脚,但是被他躲过了, “你要是这么想知道,那就自己去试试。”“我……”话刚起了个头, 傅闻川走过来插话。“弟妹,玩得开心吗?”本来挺开心的,你这个称呼让我瞬间不是很开心了。章远扬看到我憋屈的样子, 躲在傅闻川背后偷笑。他那贱兮兮的样子我看一眼就来气。为了报仇,我凑上去对傅闻川小声说:“昨天他发小跟他表白了。”果然, 傅闻川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呵,在我面前玩什么好兄弟的戏码呢。三秒钟后, 章远扬被扣着后颈拽上了楼。“出气了?”被爸妈叫过去谈话的傅淮川终于回来了。估计老远就听到了我们小学鸡似的拌嘴。“当然。”我拿起旁边的蛋糕咬了一口, “你哥都这么叫我了, 我不得送他一份大礼?”28其实傅淮川依旧不是很能理解我跟章远扬的打打闹闹。原本, 他就跟常人不同。就像我们搬到一起住后的很多时候, 他能说的情话都很少。大概是由于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总是由心而生,而情感缺乏的傅淮川, 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漠的。爱情、亲情、友情,他都很淡然。但他仍旧跟之前不一样了。比如早间会雷打不动地有一个吻, 晚上加班回来, 又总是习惯性地贴上来抱着我睡。他可能不知道那种感情叫作眷恋和依赖,只是慢慢生出了那样的本能和习惯。那是一种没有提前设定好程序的爱意。“爱我吗?”更深露重的深秋,我在迷糊之际觉得被人抱住了。“爱你。”他回答说。我笑了笑,转身搂住他, 不自觉地蹭了蹭。“我也是。”他亲吻我的头顶。“睡吧。“明天不加班了。“在家陪你。”我嗯了一声,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安心地睡了过去。日暮青山绿渐隐许星森纪冰雪许书阳完本(许星森纪冰雪许书阳)全文在线下载在线+无弹窗结局临海听澜夜小说已完结的隐藏剧情苏听澜顾晏之沈枳的故事高潮迭起。穿成恶毒女配靠法律条文苟命番外+结局(顾临渊苏小小顾沉)全本浏览阅读新婚遇AA制婚姻戛然而止番外篇上线品味(陆子铭)的悲欢离合! 更新时间:2025-04-16 22:40:15 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