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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生日宴上,我被她的红酒泼了满脸。“看清楚,正主回来了。”未婚夫顾承聿护着她冷笑。车祸醒来后我记忆错乱,抱着闺蜜喊姐姐。顾承聿却突然砸了病房:“她才是冒牌货!”我茫然看他翻出旧照片:“那年跳冰湖救我的明明是你。”“而她偷走你的项链,顶替你整整十五年。”红酒。冰冷,黏腻,带着一种廉价甜腻葡萄发酵过头的味道,猛地泼了我满头满脸。液体顺着我的额头、眉骨狼狈地滑落,模糊了精心描画过的眼线,糊住了睫毛,最后汇聚在下巴尖,一滴一滴,砸在我胸前那件特意为今晚准备的、价格不菲的冰蓝色真丝礼服上。洇开一片深紫丑陋的污渍,像一块怎么也洗不掉的淤青。空气骤然凝固。原本充斥着虚伪笑声、水晶杯碰撞轻响和高级香水混合气息的宴会厅,瞬间死寂一片。无数道目光,或惊愕、或鄙夷、或纯粹看戏般兴味盎然,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灼热得几乎要将我身上这件湿透的礼服点燃。站在我面前的林薇薇,我认识了十五年的“好闺蜜”,正举着那个空空如也的水晶高脚杯。杯沿残留着几滴暗红的酒液,像凝固的血。她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得意、怨毒和某种扭曲快意的笑容,精心修饰的眉眼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显得格外刺眼。“苏晚,”她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宣告,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看清楚了吗?”她的身体微微一侧,像是展示一件稀世珍宝,目光却死死黏在我脸上,捕捉着我每一丝狼狈的反应。她身后半步,站着顾承聿。我的未婚夫。顾承聿今天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手工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如同精心雕琢过的冷玉雕像。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往昔看向我时哪怕一丝丝伪装的暖意,只剩下沉沉的、冻彻骨髓的漠然。他甚至没有看我,只是微微侧身,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林薇薇虚虚地护在自己身侧,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而我,是那个随时可能扑上去撕咬的疯妇。“正主回来了。”林薇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耳膜,刺得我脑子嗡嗡作响,“你苏晚,不过是个赝品。一个……用了十五年,也该腻了、该扔了的劣质替代品。”替代品。这三个字,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口上。那些刻意忽视的细节,那些顾承聿偶尔的失神,那些他看着我的脸时却仿佛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的恍惚眼神,那些他从未真正对我敞开的内心角落……此刻都化作冰冷的洪流,裹挟着林薇薇这恶毒的话语,瞬间将我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拧转,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极致的寒意冻僵,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指尖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我能感觉到红酒沿着发丝滴落到颈窝里的冰冷滑腻,能感觉到礼服湿透后贴在皮肤上的黏腻不适,更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几乎要将我扒皮拆骨的目光。羞耻、愤怒、被背叛的剧痛……无数种情绪在我胸腔里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我撕裂。我的目光越过林薇薇那张写满恶毒得意的脸,死死钉在顾承聿身上。他依旧维持着那个保护的姿势,依旧没有看我。他的视线低垂着,落在他自己擦得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鞋尖,仿佛眼前这场由他亲手默许的羞辱,根本不值一提。他冷硬的下颌线条绷紧,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气息,无声地宣告着他的立场——他站在林薇薇那边。他默许甚至纵容了这场对我尊严的公开处刑。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股想要尖叫、想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撕碎那两张虚伪面孔的冲动。牙齿深深陷进柔软的唇肉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周围死寂的空气开始松动,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钻入我的耳朵。“啧……原来顾总心里一直有人啊?难怪……”“苏晚也真够可怜的,当了这么多年替身……”“林家这位小姐手段够狠的,当众打脸啊……”“顾总这态度……苏家这下怕是要成笑话了……”每一句低语,都像是一记记耳光,响亮地抽在我的脸上。那些平日里对我笑脸相迎、恭维奉承的面孔,此刻都清晰地写满了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轻蔑。苏家的脸面,父亲母亲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在这一刻,被我这个所谓的“未来顾太太”,彻底丢尽了。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难堪和铺天盖地的议论声中,顾承聿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没有愧疚,没有解释,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一片冻结了万载寒冰的漠然,以及……一丝几不可查的、近乎厌烦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终于可以丢弃的、碍眼的旧物。那目光,比林薇薇泼来的红酒更冷,更刺骨。然后,他薄唇微启,冰冷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向我的耳膜,也砸向整个死寂的宴会厅:“苏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下了所有的议论,“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将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彻底砸得粉碎。世界瞬间失声。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眼前只剩下顾承聿那张冷峻无情的脸,和林薇薇那毫不掩饰的、带着胜利者怜悯的得意笑容,在视野里扭曲、旋转,最终化为一片刺目的白光。巨大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脚下昂贵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仿佛变成了滚烫的流沙,又或是冰冷的沼泽,正拖拽着我不断下坠。“不……”一个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我喉咙里挤出,微弱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试图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手指却只徒劳地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冰蓝色的真丝裙摆沾满了深紫的酒渍,沉重地缠绕着我的小腿。意识在抽离,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又残忍地包裹住我。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视野的最后画面,是顾承聿依旧毫无波澜的侧脸,和他微微抬起、似乎想伸向林薇薇却又在瞬间克制冷硬地放下的手臂。还有林薇薇嘴角,那一抹彻底绽放的、恶毒而满足的笑容。黑暗吞噬了一切。……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沉重粘稠的黑暗,像冰冷的深海,将我紧紧包裹、拖拽。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悬浮在虚无之中,感知不到四肢的存在。意识像被撕碎的棉絮,散落在无边的混沌里,无法聚拢。好冷……深入骨髓的冷。隐约的,有模糊的声音穿透厚重的海水传来,断断续续,时远时近。“……颅内轻微出血……水肿……压迫……记忆中枢……”“……脱离危险……但什么时候醒……不确定……”“……家属……外面等……”家属?谁?是爸妈吗?他们一定吓坏了……还有……顾承聿……他……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炭落入冰水,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混乱的碎片猛地炸开!——冰冷的红酒泼在脸上,黏腻地滑落。——林薇薇得意扭曲的脸,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正主回来了……”——顾承聿冰冷的侧脸,漠然的眼神,比刀子更锋利的话语:“到此为止……”——无数张模糊又清晰的面孔,鄙夷的、嘲笑的、怜悯的……——身体失重般向后倒去,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呃……”一声痛苦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太阳穴,搅动着混乱不堪的神经。身体的本能让我想要蜷缩,想要逃离这撕裂般的痛楚,但四肢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动弹不得。“晚晚?晚晚你醒了?!”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和难以置信惊喜的女声猛地响起,很近,就在耳边。紧接着,一只温热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我的额头,带着熟悉的、属于母亲的温柔触感。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我用尽全身力气,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刺激得我立刻闭上了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灯……太亮……”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快!快把大灯关了!开床头灯!”母亲急切地吩咐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眼前的光线柔和下来。我再次尝试着,一点点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熟悉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白色天花板。然后是母亲那张憔悴不堪、布满泪痕的脸,眼睛红肿,写满了担忧和狂喜。父亲站在她身后,一向沉稳的面容也显得疲惫而紧张,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晚晚……我的晚晚……你吓死妈妈了……”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妈……爸……”我艰难地开口,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我……怎么了?”“你出了车祸,晚晚,就在薇薇生日宴后……”母亲哽咽着解释,“昏迷了三天三夜……”车祸?生日宴?这两个词像钥匙,猛地插进我混乱的记忆锁孔,试图强行转动。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伴随着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无数模糊的、色彩斑斓又带着尖锐棱角的碎片在脑海里疯狂冲撞、旋转,试图拼凑,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硬地打散。生日宴……红酒……林薇薇……顾承聿……婚约解除……然后……然后是什么?是刺眼的车灯?是尖锐的刹车声?是身体被狠狠抛起的剧痛?我试图抓住某个清晰的片段,但每一次努力都像是徒手抓沙,只带来更加剧烈的头痛和令人窒息的混沌感。记忆像一本被撕得粉碎、又被胡乱粘合的书,页码颠倒,内容缺失,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空白和错乱。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米白色套装,衬得她气质温婉。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担忧和歉疚的神情。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白色百合花,姿态优雅。是林薇薇。看到她的瞬间,我混乱的脑海像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中!无数破碎的画面、模糊的轮廓、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依赖感和熟悉感……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关于那场羞辱宴会的所有细节!“姐……姐!”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孩子般依赖和委屈的称呼,未经任何思考,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冲口而出。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奇异的确定感。病房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母亲和父亲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惊愕和茫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母亲握着我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松了一下。林薇薇的脚步也猛地顿在原地。她脸上的担忧和歉疚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僵在了那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极其快速、却又无比锐利的惊愕和……警惕?她捧着花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修剪完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娇嫩的花茎里。“晚晚?”母亲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你叫薇薇什么?”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父母震惊的表情和林薇薇那一闪而逝的异样。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汹涌澎湃的委屈和依赖感攫住了。看着林薇薇那张脸,仿佛看到了最亲近、最可以信赖的依靠。在混乱黑暗的记忆碎片里,这张脸似乎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保护着我,安抚着我。“姐……”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我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人的孩子,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朝着林薇薇的方向,急切地伸出手臂,声音哽咽破碎,“姐……我好怕……头好痛……那些人……他们……他们好坏……”我语无伦次,记忆的错乱让我无法清晰地表达。但那份对“姐姐”的依赖和控诉,却无比真实。林薇薇站在原地,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最初的惊愕和警惕迅速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解读的情绪覆盖。她看着我对她伸出的手,看着我眼中毫不作伪的依赖和泪水,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有错愕,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荒谬?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婉得体、带着歉疚的神情,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东西。她快步走到床边,将百合花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顺势握住了我伸向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晚晚……”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安抚,“别怕,姐姐在呢。没事了,都过去了。”她轻轻拍着我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僵硬感,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旁边一脸震惊和担忧的苏父苏母,带着一种无声的暗示。“薇薇,这……”苏母看着我们交握的手,又看看我完全依赖林薇薇的样子,眉头紧锁,担忧更甚,“晚晚她好像……记忆混乱得很厉害……”“伯父伯母,”林薇薇转过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心疼”,“晚晚刚醒,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记忆出现混乱是正常的。可能是……车祸的创伤,加上那天晚上……承聿的话……对她打击太大了。”她巧妙地引导着,将我的“错认”归因于创伤和顾承聿的伤害,避开了所有可能指向真相的猜测。她顿了顿,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声音带着一种伪装的叹息:“晚晚现在把我当成了她‘姐姐’,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一个依靠吧。这样也好,至少……她情绪能稳定些。”她看向我,眼神带着一种“包容”和“理解”,“晚晚别怕,姐姐会陪着你的。”“姐姐……”我紧紧回握住她冰凉的手,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混乱的思绪似乎真的在这份“依靠”下得到了一丝诡异的、虚假的平静。头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我完全沉浸在自己错乱的认知里,忽略了父母眼中更深的不安和疑虑。病房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苏父苏母看着林薇薇“安抚”着我,欲言又止,忧心忡忡。而林薇薇,则扮演着一个“善解人意”的“姐姐”角色,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只有我,像个被蒙住眼睛的傀儡,在错乱的记忆和虚假的温情里,寻求着片刻的喘息。这场由我记忆错乱引发的荒诞剧,似乎正按照林薇薇所期望的方向,缓缓拉开了序幕。……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百合花混合的、有些甜腻的气息。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我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冰凉的药液一滴滴流入血管。林薇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姿态优雅。她手里拿着一只削到一半的苹果,果皮连成一条细细的、完美的螺旋带。阳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显得格外温婉娴静。“晚晚,感觉好点了吗?头还疼得厉害吗?”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她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银叉叉起一块,递到我唇边,“吃点水果,补充点维生素。”我顺从地张开嘴。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开,缓解了喉咙的干涩。我看着她,心底涌起一股混杂着感激和依赖的暖流。“好多了,姐。”我小声说,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就是……好多事情还是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林薇薇放下银叉,拿起一张柔软的纸巾,极其自然地替我擦拭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果汁痕迹。她的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在照顾一个易碎的珍宝。“别着急,晚晚。”她柔声安慰,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医生说了,脑震荡加上情绪剧烈波动,记忆混乱是正常的,需要时间慢慢恢复。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去想,顺其自然就好。”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那些让你难受的事情,忘了……或许反而是好事。”她的话像带着某种魔力,轻轻拂过我混乱焦灼的心绪,带来一种虚假的平静。是啊,忘了那些痛苦的事……忘了顾承聿冰冷的脸,忘了那场被当众羞辱的生日宴,忘了那些鄙夷的目光……只记得眼前这个温柔照顾我的“姐姐”……这样……似乎真的没那么痛苦了。“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疲惫地闭上眼,任由林薇薇替我将滑落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她冰凉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但很快就被她话语营造的“温情”抚平。“睡一会儿吧,晚晚。”她的声音如同催眠曲,“姐姐就在这里陪着你。”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和这种被刻意营造的安宁中渐渐模糊。就在我即将沉入浅眠的边缘时,病房的门被毫无预兆地、猛地推开了!“砰!”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惊雷,瞬间炸碎了一室的虚假宁静。我吓得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门口,顾承聿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尊压抑着风暴的煞神,逆着走廊的光矗立在那里。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质地精良却有些皱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扯开两颗扣子,露出紧绷的颈线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骇人的低气压,仿佛刚从某个激烈的战场抽身,带着硝烟和血腥味。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饱满的额前,非但不显颓唐,反而更添了几分狂狷的戾气。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带着一种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牢牢地钉在……林薇薇握着我的手上!那眼神,锐利、冰冷、充满了赤裸裸的审视和一种令人胆寒的、仿佛在看一件肮脏垃圾的厌恶。林薇薇在门被撞开的瞬间,身体就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当顾承聿那淬火般目光扫来时,她握着我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就想收回。但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强行稳住了心神,脸上迅速堆起那副惯有的、带着担忧和一丝“委屈”的表情,站起身。“承聿?你怎么来了?晚晚刚睡着……”她的声音放得很柔,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出去。”顾承聿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命令。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林薇薇脸上停留一秒,依旧死死地盯着我——或者说,是盯着林薇薇刚才触碰过我的位置。林薇薇脸上的柔顺表情瞬间僵住,一丝难堪和愠怒闪过眼底。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语气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体贴”:“承聿,我知道你生气,但晚晚现在情况特殊,她记忆混乱,把我当成了她依赖的‘姐姐’……医生也说了,病人情绪需要稳定……”“我说——出去!”顾承聿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那压抑的怒火终于冲破了他表面的冰冷,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喷薄而出。他向前踏了一步,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他甚至没有看林薇薇,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眸子,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又无比锐利的情绪,直直地刺向我!那眼神里有滔天的怒火,有深不见底的痛苦,有某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疯狂的……懊悔?“苏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腥气,“你告诉我!她是谁?!”他猛地抬手,食指如同锋利的标枪,直直地指向旁边脸色煞白的林薇薇,动作充满了暴戾的质问。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吓懵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被林薇薇安抚下来的心神。顾承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几乎实质化的暴怒和痛苦,像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头痛再次剧烈地袭来,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混乱的记忆碎片再次疯狂翻涌,那些冰冷的红酒、鄙夷的目光、刺耳的刹车声……还有眼前这张盛怒的、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不……不要……”我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不受控制地往林薇薇的方向躲,仿佛那里是唯一的避风港。“姐……姐姐……”我惊恐地看着顾承聿,语无伦次,泪水瞬间决堤,“他……他好凶……坏人……姐……我怕……”我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只知道本能地寻求那个被我错认的“庇护者”。顾承聿看着我死死抓住林薇薇衣袖、如同抓着救命稻草的样子,看着我眼中对他毫不掩饰的恐惧和依赖林薇薇的神情,他眼中那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彻底崩断了!“坏人?呵……”他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又极其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某种毁灭性的绝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变得赤红而疯狂。下一秒,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猛地扬起了手臂!“砰——哗啦——!”床头柜上,那个插着林薇薇带来的白色百合花的水晶花瓶,被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手臂狠狠扫落!晶莹剔透的花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重重砸在光洁的墙壁上,瞬间粉身碎骨!清水混合着百合花的花瓣、枝叶和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巨大的碎裂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如同平地惊雷,震耳欲聋!“啊——!”林薇薇离得最近,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和水花吓得尖叫一声,狼狈地后退了好几步,昂贵的套装上瞬间溅满了水渍和细小的玻璃渣,精心打理的发型也散乱下来,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的惊恐。苏父苏母也惊得站了起来,脸色煞白。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眼前飞溅的碎片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如雨般滚落的泪水,死死地攥着被角,惊恐万状地看着那个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男人。顾承聿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手臂还维持着挥出的姿势。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甚至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他却浑然不觉。碎裂的水晶、狼藉的水渍、散落的花瓣……如同一个被暴力摧毁的祭坛。在这片狼藉的中心,顾承聿赤红着双眼,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失控的困兽,他猛地转头,那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目光再次狠狠钉在惊魂未定的林薇薇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着血肉迸发出来,裹挟着毁天灭地的狂怒和一种令人灵魂震颤的、被愚弄了整整十五年的暴戾:“她才是冒牌货!”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病房,也狠狠劈进了我混乱不堪的脑海!冒牌货?谁是冒牌货?我茫然地看着状若疯狂的顾承聿,又看看旁边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林薇薇。剧烈的头痛让我无法思考,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吹卷的落叶,疯狂地旋转、碰撞……有什么东西……被这惊雷般的话语,狠狠撬开了一道缝隙!顾承聿没有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猛地从西装内侧口袋(他刚才进门时似乎随意将外套搭在了手臂上)掏出一个厚厚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牛皮纸文件袋。“啪!”他看也不看,狠狠地将那个鼓胀的文件袋摔在我病床的被子上!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力道。“自己看!”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痛苦和决绝,“看清楚!当年在青屿湖,跳进冰窟窿里把我捞上来的到底是谁!看清楚这十五年,到底是谁在顶替谁!是谁偷了谁的东西!是谁在处心积虑地骗我!骗你!骗了所有人!”文件袋的封口被摔得有些松散,几张泛黄的旧照片滑落出来,散落在洁白的被单上。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其中一张照片吸引了过去。照片的边角已经卷曲泛黄,色彩也褪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岁月痕迹。背景是一片萧瑟的、覆盖着薄雪的冬日湖岸,光秃秃的树枝直指灰蒙蒙的天空。照片的中心,是一个浑身湿透、裹着大人厚重棉袄、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冻得发青的小脸上,嘴唇乌紫,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挂着细小的冰晶。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即使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情况下,那双眼睛里依旧闪烁着一种倔强的、仿佛能穿透时光的光亮。小女孩的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鸢尾花吊坠项链!那鸢尾花的造型很特别,三片舒展的花瓣,线条流畅而灵动,在褪色的老照片里,依旧能看出它精巧别致的光芒。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小小的鸢尾花吊坠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头痛骤然加剧,像有无数把电钻在同时开凿我的颅骨!然而,伴随着这撕裂般的剧痛,一股汹涌的记忆洪流,如同被强行冲垮的堤坝,以无可阻挡之势,轰然决堤!——冰冷刺骨的湖水!身体被瞬间吞噬的窒息感!沉重的棉袄吸饱了冰水,像铅块一样拖拽着我下沉!视野里是浑浊的、泛着气泡的冰水,头顶是模糊晃动的冰层窟窿……——一个更小的男孩!他在冰水里挣扎,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小的手徒劳地向上抓挠……他在下沉!快要被淹没了!——一种超越恐惧的本能!不能让他死!我拼命地划水,用尽全身力气向他靠近!冰冷的湖水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肺里火辣辣地疼……——抓住了!我死死抓住了他冰冷的小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往水面拖!头顶的光越来越亮……——破水而出的瞬间!刺骨的寒风!岸边大人惊恐的呼喊声……有人七手八脚地把我们拖上岸……——一件带着体温和烟草味的、巨大无比的棉袄猛地裹住了我几乎冻僵的身体……好暖和……——混乱中,我脖子上的项链被扯了一下……小小的鸢尾花吊坠在混乱中似乎……掉落了?我下意识地低头去找……——然后,另一只小手,一只属于旁边那个同样湿透、惊魂未定的小女孩的手,飞快地、极其隐蔽地从冰冷的雪地里捡起了那个银光闪闪的东西,紧紧攥在了手心……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惊惧,但那双眼睛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极其隐蔽的贪婪和……得意?那个捡走项链的小女孩的脸……那张在混乱中被我忽略、在漫长岁月里逐渐模糊的脸……此刻,在记忆的洪流冲刷下,骤然变得无比清晰!乌黑的头发,苍白的小脸,一双总是带着怯生生、却又在某些时刻显得格外精明的眼睛……林薇薇!是她!十五年前,在青屿湖的冰窟窿边,是她!趁乱捡走了我丢失的鸢尾花项链!照片上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眼神倔强的小女孩……是我!苏晚!记忆的闸门彻底崩溃!无数被尘封、被篡改、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瞬间串联、爆炸!——病床上的高烧,迷迷糊糊中听到父母和小姨压低声音的谈话:“……晚晚这丫头命大……就是吓着了,烧得厉害,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医生说是应激反应……”——病好后,林薇薇突然出现在我家,手里拿着那个鸢尾花项链,怯生生地对我说:“晚晚,这是……这是你那天救我时……不小心掉的……我帮你捡回来了……” 她的眼神闪烁,带着一种我当时无法理解的紧张。——再后来,顾承聿开始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探寻和……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的恍惚。他对我好,却始终隔着一层疏离的膜。他从未提起过青屿湖,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从别人口中隐约得知,他一直在寻找当年那个“救了他命的小女孩”。——而林薇薇,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顾承聿对那个“救命恩人”的执着和深情,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不易察觉的诱导。她总是说:“晚晚,你长得真像承聿心里的那个人……他看你的时候,眼神好温柔……” 她一遍遍地,在我心中种下“替代品”的种子。——生日宴上那场精心策划的羞辱……红酒……“正主”……“到此为止”……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被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和汹涌复苏的记忆,彻底串联、印证!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焚尽一切怒火的战栗,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和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被欺骗了整整十五年、被窃取了整个人生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死死地钉在了林薇薇那张瞬间惨白如纸、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脸上!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灼痛得发不出声音。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声带里、从燃烧的胸腔深处,带着血与火,狠狠地挤压出来,声音嘶哑、破碎,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只有玻璃碎片折射着冰冷光芒的病房里:“那年……跳进冰湖……救你的人……”我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顾承聿那张写满了痛苦、狂怒和某种巨大震颤的脸,最后,如同审判的利剑,再次刺向面无人色的林薇薇。“是我!”这两个字,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而你……”我盯着林薇薇,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碎裂,看着她控制不住地开始浑身发抖,看着她下意识地、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那个她十五年来贴身珍藏、视若珍宝、用来证明她“恩人”身份的口袋!“偷走我项链的人……”“顶替我整整十五年的人……”“处心积虑……骗了所有人的人……”我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比顾承聿刚才的暴怒更让人胆寒。“是你!林!薇!薇!”
更新时间:2025-06-11 19:21:11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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