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精选章节
A+
A-
戳我直接看全本
1 天师府的金光秀夏夜的风裹着白日未散的燥热,黏糊糊地糊在人身上。张天中蹲在自家道观那半塌的门槛上,背后是黑黢黢、蛛网横梁的破败殿堂,面前摆着半个冰镇西瓜。他手里攥着把豁了口的破勺,挖起一大块红瓤塞进嘴里,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滴在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老旧的液晶电视挂在掉漆的墙壁上,屏幕闪着雪花,声音嘶哑地播放着本地新闻。张天中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新闻画面恰好切到城西最繁华的地段,霓虹灯牌争奇斗艳,其中最扎眼的,是那座占据了整栋摩天大楼的“天师府”巨大招牌。招牌下方,巨大的电子屏正实时转播着天师府的“玄学顶流”李玄策天师的捉鬼直播现场。直播画面极尽奢华之能事。背景是金碧辉煌、雕龙画凤的法坛,檀香缭绕,仙气飘飘。李玄策身着流光溢彩的八卦仙衣,头戴金冠,面容肃穆,手持一柄电光流转的桃木剑——那剑身的光效亮得几乎能闪瞎人眼。他面前,一个由全息投影技术生成的“红衣厉鬼”形象正在几道同样金光闪闪的符箓束缚下徒劳挣扎,发出刺耳的电子合成尖啸。“福生无量天尊!”李玄策声如洪钟,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圣感,“孽障!还不伏法!”他手腕一抖,桃木剑隔空指向“厉鬼”,剑尖爆开一团更加炫目的金色光球,特效华丽得堪比仙侠大片。弹幕早已被彻底点燃,洪水般淹没了屏幕:“天师威武!!!”“金光咒特效拉满!这波值了!”“榜一大哥威武!直接十个‘紫气东来’!”“给天师刷火箭!求平安符保命!”“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太强了!”2 直播间的鬼影惊魂打赏特效更是铺天盖地,虚拟的火箭、跑车、金元宝、紫气祥云…几乎每一秒都有价值不菲的礼物炸开。直播间人气显示已经突破三百万人,热度高得吓人。张天中看得直咂嘴,这哪里是捉鬼,分明就是一场精心设计、收割信仰和金钱的顶级秀场。他挖了勺西瓜瓤,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啧,这香火钱…够修我这破观八百回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屏幕里,那个原本被金光符箓牢牢束缚、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的“红衣厉鬼”,身形猛地一滞,紧接着,束缚它的几道虚拟金光符箓毫无征兆地寸寸碎裂,化作光点消散!那“厉鬼”发出一声与之前电子合成音截然不同的、充满怨毒和戾气的尖利嘶嚎,猛地挣脱了最后一点束缚,如同挣脱锁链的凶兽,直扑法坛上的李玄策!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猩红的残影!“啊——!”李玄策脸上的庄严神圣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下意识地将手中那柄特效拉满的桃木剑横在身前格挡。嗤啦!如同热刀切过黄油,那柄造价不菲、光效惊人的“法器”,在红衣鬼影探出的枯爪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断裂的剑身迸射出几缕微弱的电火花,特效光芒瞬间熄灭。枯爪去势不减,一把扼住了李玄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凌空提起!“呃…嗬嗬…”李玄策双脚离地,脸瞬间憋成猪肝色,眼珠惊恐地暴凸出来,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四肢徒劳地踢打挣扎。什么仙风道骨,什么天师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狼狈。直播镜头剧烈摇晃,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的摄影师在仓皇后退。画面变得模糊抖动,只能勉强看到李玄策被红衣鬼影扼住喉咙悬在半空,双腿乱蹬,还有他身后那些同样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窜的天师府弟子们。刚才还沸腾如开水的弹幕,瞬间凝固了零点一秒。随即,火山爆发:“卧槽槽槽槽槽!!!什么情况?!”“特效穿帮了???这演得也太逼真了吧???”“不像演的!李大师脸都紫了!快报警啊!”“道具组出来挨打!这事故太吓人了!”“妈耶!我鸡皮疙瘩起来了!这窒息感…太真实了!”“啊啊啊啊!我不敢看了!”“天师府玩脱了?用真鬼直播???”3 弹指间的金光咒张天中原本懒散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勺子停在半空,一滴西瓜汁顺着勺柄滴落,在布满灰尘的石阶上砸开一个小点。他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扼住李玄策咽喉的红衣身影,目光穿透了混乱摇晃的镜头和闪烁的灯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厉鬼脖颈处一道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暗紫色勒痕。那勒痕扭曲狰狞,深深嵌入虚幻的皮肉之中,透着一股被绳索长久绞杀后留下的、挥之不去的死亡怨气。“啧,”张天中眉头紧锁,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冷冽,“拿真吊死鬼演戏?你们天师府…玩得挺花啊?”他这声嘀咕,恰好被旁边一个同样在看热闹的手机直播的外放收音清晰捕捉,瞬间传遍了整个沸腾的直播间。弹幕再次被点燃,不过这次是愤怒的火焰:“哪来的疯子?哗众取宠!”“破道袍?天桥要饭的吧?懂个屁玄学!”“李大师都快不行了!还在这说风凉话!没人性!”“保安!保安呢!把这捣乱的叉出去!”“天师府怎么可能用真鬼?这傻X想红想疯了!”张天中对满屏的谩骂置若罔闻。他随手把还剩一小半的西瓜放在脚边,沾着西瓜汁水的手指在旧道袍上随意抹了两下。动作随意得就像饭后擦嘴。然后,他抬起了那只刚擦过的手。没有繁复的结印,没有冗长的咒语,甚至连眼神都平静无波。他只是对着那嘈杂喧闹的电视屏幕,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动作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弹走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嗡——!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瞬间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直播画面中,异变再生!那死死扼住李玄策、将他提离地面、眼看就要捏碎喉骨的红衣吊死鬼,身体猛地一僵!它那双充满怨毒血光的眼睛,骤然被一种极致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下一秒,纯粹到极致、宛如实质液态黄金般的璀璨光芒,毫无征兆地从它体内轰然爆发!这光芒与李玄策之前那些徒有其表的特效金光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古老、浩瀚、至阳至刚的净化气息,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正气!光芒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净化,发出细微的噼啪净化声。“嗷——!!!”红衣吊死鬼发出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足以撕裂耳膜的惨嚎!那声音穿透屏幕,带着直刺灵魂的怨毒和绝望,让所有听到的观众都头皮发麻,心脏骤缩!它虚幻的身体在这纯粹的金色光芒中,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溶解、崩解!先是扼住李天师的手臂化作黑烟,接着是狰狞的头颅、猩红的躯体……最后是那双充满无尽怨毒的血眼,也在金光中不甘地熄灭。整个过程不过一息之间,那凶戾滔天的红衣吊死鬼,彻底化为一片飞散的、带着焦糊味的黑色灰烬,簌簌落下。笼罩着整个直播间的阴冷、压抑、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如同被阳光刺破的浓雾,瞬间消散一空。连带着大厅里那些昂贵的装饰灯光,似乎都一下子变得明亮温暖起来。噗通!失去了钳制的李玄策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法坛地砖上,像一滩烂泥。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昂贵的八卦仙衣沾满了灰尘和刚才挣扎时蹭到的污迹,狼狈不堪到了极点。他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眼神涣散,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指点江山、金光护体的天师气度?直播镜头在剧烈的晃动后,似乎被谁勉强扶稳了。它惊魂未定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法坛——散落的法器道具、吓瘫的弟子、还有地上那一小撮刺眼的黑色灰烬。最后,镜头下意识地、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扫向了道观那扇半塌的破旧大门。门槛上,空空如也。只有半个啃得乱七八糟、还沾着新鲜汁水的红瓤西瓜,静静地摆在那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它无关。但就在镜头即将移开的刹那,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道袍的挺拔背影,恰好不紧不慢地踱过天师府大厅外灯火通明的落地玻璃幕墙。夜风拂动他宽松的旧道袍下摆,衣袂飘飘。他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脚步轻松,嘴里似乎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那闲庭信步的姿态,与天师府内此刻的惊惶、混乱、劫后余生形成了荒诞又震撼的对比。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下一秒,整个直播平台的服务器,如同被投入了一颗超新星!弹幕不再是文字,而是彻底失控的、足以掀翻屋顶的、最原始的情绪爆炸:“!!!!!!!!!!”“卧——————————槽!!!!!!!!!!!!!”“刚才飘过去那个道袍小哥?????!!!!”“是他!绝对是他!那个啃西瓜的!”“弹指!!!他就弹了下手指头!!!真鬼就没了????”“李玄策:我TM道具剑都撕了!你跟我说这是演的?”“金光!那才是真的金光咒啊!!!天师府之前的是什么垃圾特效!”“妈妈!我好像看到活神仙了!!!”“人呢?!镜头快追啊!!!神仙别走!!!”“天师府……你们真用真鬼直播???还差点把自己玩死???”“给大佬跪了!求道观地址!我要去上香!捐香火钱!”“查!必须严查天师府香火钱去向!养鬼害人?!”服务器不堪重负的警报声尖锐响起,画面彻底卡死在一片雪花和疯狂滚动的、只剩下感叹号和问号的弹幕残影之中。……4 夜雨中的阴冷真相天师府外,霓虹依旧闪烁,车水马龙。张天中走在喧嚣的街头,仿佛刚才那场惊动数百万人的隔空灭鬼只是随手掸了掸灰。夜风吹过,带来一丝清凉,也吹散了他道袍上残留的、极其淡薄的西瓜甜香。他脚步悠闲,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自己刚才弹出那一指的指尖。一点微不可查的、比尘埃还细小的黑色纸屑,正黏附在那里。那纸屑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污秽,上面残留的符箓纹路虽然残缺,却透着一股熟悉的、属于天师府正统传承的凛冽气息——只是这气息如今已被浓重的鬼气彻底扭曲污染。张天中捻了捻指尖,那点黑色纸屑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寒潭里掠过的一丝涟漪,转瞬即逝。“呵,”一声轻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都市的夜风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与一丝冰冷的兴味,“养鬼自噬…天师府的金字招牌底下,烂得够彻底啊。”他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钢筋水泥森林,投向城市某个幽深的方向。那里,某种庞大而阴冷的恶意,如同沉睡的巨兽,盘踞在黑暗深处,刚刚被那一道净化金光微微惊扰。夜空中,不知何时聚拢的厚重乌云,沉沉地压在城市上方。一滴冰冷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在张天中的额头上,带着山雨欲来的腥气。张天中停下脚步,伸出掌心。雨水迅速在他掌中汇聚,冰凉刺骨。他微微皱眉,不是因为这雨,而是因为雨水中裹挟的、那一丝常人绝难察觉的、来自九幽深处的阴寒秽气。“啧,”他甩了甩手,水滴四溅,“麻烦。”话音落下的瞬间,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沛然的力量悄然弥散开来。方圆数十米内,那倾泻而下的冰冷雨幕,竟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密密麻麻的雨滴,如同被瞬间冻结在透明琥珀中的亿万水晶珠,凝滞不动,闪烁着路灯迷离的光晕。他头顶上方那片沉甸甸的乌云,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撕裂、驱散,露出一小块墨蓝色的、缀着几颗疏星的夜空。张天中就在这静止的雨帘和突兀的晴朗之下,背着手,像个饭后遛弯的寻常人,晃晃悠悠地继续向前走去。脚步踏过干燥的地面,未曾沾染半分水汽。身后,凝滞的雨幕轰然坠落,砸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哗哗作响,重新将城市笼罩在迷蒙的水汽之中。天,彻底变了。5 血雨下的鬼王觉醒浓稠如墨的乌云不再是压城,而是彻底吞噬了整片天空。没有电闪雷鸣,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随即,粘稠、腥臭的猩红液体,如同天穹被撕裂了伤口,瓢泼而下。血雨。带着浓重铁锈和腐败气息的血雨,瞬间将整座城市浇透。雨水砸在柏油路上,溅起暗红色的水花,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生命在脚下爆裂。街道两旁的霓虹灯牌在血雨中扭曲、闪烁,最后彻底熄灭,只余下水淋淋的、倒映着不祥血光的玻璃幕墙。城市在顷刻间褪去了所有浮华,只剩下绝望的猩红底色。呜——嗷——!凄厉到非人的嚎叫,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从下水道口,从废弃大楼的阴影里,从公园的密林深处,疯狂地爆发出来。无数扭曲、半透明的影子,在血雨中显形、凝聚。它们或是拖着肠子爬行,或是头颅歪斜只剩白骨,或是浑身溃烂流淌着脓血……百鬼夜行!密密麻麻,如同腐烂的潮水,漫过街道,扑向那些还亮着灯、尚有活人气息的窗户。玻璃碎裂声、惊恐绝望的尖叫、骨骼被嚼碎的咔吧声……瞬间交织成地狱的乐章。城市中心,那座金碧辉煌、象征着玄门正统的天师府大厦,此刻成了风暴的中心,也是唯一还亮着大片法术光芒的区域。大厦顶端巨大的“天师府”招牌早已被猩红的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宽阔的楼顶平台上,人影憧憧,各色法光激烈闪烁。“结阵!锁住它!”“符箓!用雷符轰它鬼门!”“玄阴幡撑住!别让它靠近!”来自各大玄门宗派、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长老、精英弟子们,此刻全都脸色惨白,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道袍被撕裂,法器上布满裂痕。他们围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拼命将法力注入阵眼。无数闪烁着金、紫、青各色光芒的符箓如同暴雨般射向法阵中央那团不断膨胀的恐怖阴影。那阴影的核心,是一团蠕动、翻滚、不断吞噬着周围光线的极暗。无数张痛苦、扭曲、咆哮的人脸在阴影表面浮现又隐没。两根由纯粹怨气和污秽凝结而成的、山岳般巨大的漆黑鬼爪,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轻易拍碎一片片激射而来的符箓光雨。法阵的光芒在鬼爪的轰击下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正是那被天师府历代秘法镇压、却因李玄策为博取香火而暗中亵渎阵法、妄图抽取其一丝力量进行“表演”,最终导致彻底失控破封而出的千年鬼王!“呃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喷出一口精血,手中拂尘寸寸断裂,整个人被鬼爪擦过的余波扫中,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顶楼护栏上,筋骨尽碎。“师父!”有弟子悲呼,心神一乱。噗嗤!一根细长、漆黑的鬼气触须如同毒蛇般从阴影中射出,瞬间洞穿了那弟子的胸膛,将他连同魂魄一起卷入阴影核心,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彻底吞噬。阴影的蠕动似乎更剧烈了一分,散发出的阴寒与绝望气息更加浓郁。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法阵中蔓延。玄门众人肝胆俱裂,他们引以为傲的传承、苦修的法力,在这绝对的力量与怨念面前,脆弱得可笑。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凌虐与吞噬!“李玄策!都是你天师府造的孽!”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道士目眦欲裂,冲着躲在法阵相对安全角落、同样狼狈不堪的李玄策嘶吼,“拿命来填!”李玄策浑身湿透,昂贵的道袍沾满泥泞和不知是谁的血污,金冠早已不知去向,头发散乱贴在脸上,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疯狂的求生欲。他听到这声嘶吼,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狠毒取代。“想活命的!随我献祭!”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掌心,快速画出一个邪异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指向身边几个同样惊恐万分、几乎失去战斗力的天师府弟子,“以魂为引,血祭开道!疾!”那几个弟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邪力禁锢,脸上瞬间布满黑气,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蜡烛,迅速融化、扭曲,化作几道猩红的血光,带着他们尚未消散的魂魄,猛地射向鬼王阴影!“李玄策!你不得好死!”其他玄门中人惊骇欲绝,纷纷怒骂。那几道蕴含着同门精血与魂魄的血光,果然暂时吸引了鬼王的注意。阴影核心发出一声贪婪的咆哮,暂时放缓了对法阵的攻击,伸出巨爪抓向那几道血光。就是现在!李玄策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一块保命的玉符,身体化作一道暗淡的遁光,朝着远离鬼王的方向,亡命飞逃!什么天师府,什么玄门领袖,什么百年基业,在活命面前,统统都是狗屁!然而,他快,鬼王更快!那抓向血光的巨爪只是虚晃一枪,真正蕴含了毁灭意志的巨爪早已撕裂空间,后发先至,如同拍苍蝇般,精准无比地笼罩了那道暗淡的遁光!“不——!!!”李玄策的遁光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被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他看到了,那遮蔽了他全部视野的、布满了狰狞鬼脸和污秽符文的漆黑爪心。噗!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熟透西瓜被捏爆的闷响。血光、肉沫、碎裂的骨渣、连同李玄策那充满了惊恐、悔恨、不甘的残魂,在鬼王巨爪合拢的瞬间,如同被挤爆的浆果,四处飞溅!最后一点属于李玄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被那巨爪吸收殆尽。天师府当代府主,玄门“顶流”,死!玄门众人如坠冰窟,最后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绝望如同实质的毒雾,伴随着鬼王吸收李玄策后更加凶戾的咆哮,弥漫了整个楼顶,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鬼王那庞大的阴影躯体仿佛又膨胀了一圈,阴影核心处,一只巨大、浑浊、充满无尽怨毒的血色竖眼,缓缓睁开,冰冷地俯瞰着下方如同待宰羔羊的玄门众人和整座在血雨鬼嚎中沉沦的城市。完了。所有人心头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就在这万籁俱寂、只有血雨落下的沙沙声和鬼王低沉喘息声的绝望时刻——嗒…嗒…嗒…一阵极其轻微、极其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在死寂的顶楼边缘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血雨和绝望的屏障,传入每一个濒死之人的耳中。众人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茫然的绝望,循声望去。只见天台入口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道袍的身影,慢悠悠地踱了上来。他左手随意地拎着半个啃得坑坑洼洼的红瓤西瓜,右手拿着一把豁了口的破勺子。脚步悠闲,仿佛不是在踏足炼狱战场,而是在逛自家后院的菜地。血雨落在他头顶上方尺许之处,便诡异地滑开,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他走过的地方,连地上的血污都似乎淡了几分。张天中。他似乎完全没在意前方那遮天蔽日、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鬼王阴影,也没在意脚下那些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玄门众人。他微微低着头,眉头轻蹙,目光落在自己那件旧道袍的衣角上。那里,溅上了几点暗红色的泥水印子。大概是刚才在楼下,被那些惊慌逃窜的车辆溅到的。“啧,”他有些不悦地咂了下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这雨下得,路都不好走。”这声抱怨,如同投入滚油锅的一滴水。鬼王阴影核心处,那只巨大的血色竖眼猛地转动,冰冷、暴戾、带着被蝼蚁无视的滔天怒意,瞬间锁定了那个拎着西瓜的身影!它感受到了这个渺小人类身上那种让它极其不舒服、甚至隐隐有些本能忌惮的气息,但这感觉瞬间被无边的狂怒淹没!“蝼——蚁——!”一个混合了千万冤魂嘶吼、震得整座大厦都在摇晃的恐怖咆哮,轰然炸响,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扰本王进食…跪下!献上你的血肉与魂魄!”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伴随着音波,狠狠碾向张天中。天台地面龟裂,几个本就重伤的玄门长老直接被这音波震得口喷鲜血,昏死过去。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鬼爪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张天中终于抬起了头。他没有看那遮天蔽日的鬼王,也没有理会那足以让凡人魂飞魄散的咆哮。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道袍衣角那几点泥水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聒噪。”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在鬼王那足以毁灭城市的滔天凶威面前,在无数玄门中人呆滞、惊恐、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随意地抬起了拿着西瓜勺的右手。食指微屈。对着那庞大如山岳、散发着灭世气息的鬼王阴影核心,对着那只充满怨毒的血色巨眼,极其随意地——弹了一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只有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细芒,从他指尖悄然飞出。这缕金芒,微弱得如同夏夜萤火虫尾端的光点,在漫天猩红的血雨和鬼王那庞大无边的恐怖阴影映衬下,渺小得可笑,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然而,就在这缕细若游丝的金芒触及鬼王阴影边缘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鬼王那震耳欲聋的咆哮戛然而止。那只充满了怨毒和暴戾的巨大血眼,猛地僵住,瞳孔深处,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理解的、超越它认知极限的绝对恐惧,如同病毒般疯狂蔓延、炸裂!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碰撞的轰鸣。那笼罩了半个天空、吞噬了无数符箓法力、捏爆了李玄策、让整个玄门束手无策的庞大鬼躯,连同它周身翻滚的浓郁阴气、嘶嚎的万千鬼脸,以及那漫天倾泻而下的猩红血雨,甚至那些正在城市街道上肆虐的、密密麻麻的阴兵鬼影……如同被投入烈阳的沙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地,开始湮灭。从金芒触及的那一点开始,纯粹的、绝对的“消失”如同涟漪般瞬间扩散。鬼王的阴影、血眼、巨爪,在亿万分之一秒内,由实化虚,由浓转淡,最终分解成最细微、最原始的粒子,连一丝尘埃、一缕青烟、一滴血水都没有留下,彻底化为虚无!漫天血雨,骤然停歇。覆盖城市的厚重乌云,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去,露出后面深邃静谧、缀满繁星的墨蓝色夜空。城市中所有扭曲的鬼影、凄厉的嚎叫,在同一时间,烟消云散。风停了。世界,陷入一种真空般的死寂。天台之上,幸存的玄门众人保持着瘫倒或僵立的姿势,脸上的绝望和惊恐尚未褪去,就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空白所取代。他们呆呆地看着头顶那片突兀出现的、干净的、繁星点点的夜空,又茫然地看向刚才鬼王盘踞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存在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张天中仿佛只是掸走了一只烦人的飞虫。他收回手指,低头,再次看向自己道袍的衣角。那几点暗红色的泥水印子,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伸出空着的左手,用指尖在那衣角上,极其仔细、极其认真地,轻轻掸了掸。动作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微微颔首,仿佛解决了什么天大的麻烦。然后,他挖了一大勺西瓜瓤,塞进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天气:“啧,衣角微脏。”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也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呆若木鸡的玄门中人心脏上。他再也没看天台上的狼藉和那些失魂落魄的“高人”一眼,拎着那半个西瓜,哼着那不成调的小曲儿,慢悠悠地踱下天台入口,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6 天桥下的西瓜时光几天后。城南,天桥下。那半塌的破道观前,张天中依旧蹲在门槛上,手里捧着新买的半个冰镇西瓜。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衣角,干干净净。挂在墙上的老旧电视,滋啦作响,播放着午间新闻。漂亮的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报道:“……关于天师府集团涉嫌巨额香火钱挪用、非法集资、豢养邪物危害公共安全一案,检方已掌握关键证据。集团实际控制人李玄策下落不明,据传已畏罪潜逃。天师府大厦及所有关联资产已被查封,即将进入破产清算程序……”张天中挖了一大勺西瓜瓤,冰凉的汁水在口中炸开,甜滋滋的。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目光随意扫过电视屏幕。屏幕下方,新闻网站的评论区却异常热闹,一条被顶到最前的热评格外醒目:“【置顶】兄弟们!我扒到了!那天在楼顶弹指灭鬼、衣角微脏的神仙小哥!他就在城南天桥下那个破道观!我刚去上了香!虽然道观塌了一半…但大佬是真大佬!香火钱已捐!地址是……”张天中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继续低头啃他的西瓜。阳光正好,西瓜很甜。至于那点被掸掉的灰尘?谁还记得呢。
更新时间:2025-07-07 06:45:57
全文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