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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论相亲的一百零八种砸法“钻石广场,‘转角遇到爱’咖啡厅,靠窗第三桌,穿蓝条纹衬衫,戴无框眼镜,手里拿一本……呃,《母猪产后护理》?老妈你认真的?” 闻修对着手机,声音压得极低,活像在进行非法交易。他躲在咖啡厅门口那株巨大到能藏下一个加强排的龟背竹后面,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目标桌位清晰可见。一个穿着嫩黄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他,坐姿笔挺,正用小勺极其认真地……数着面前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颗粒。一根,两根……阳光透过落地窗,给她微卷的发梢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手机那头的老妈火力全开:“少废话!书是王阿姨特意放的接头暗号!人家任歌姑娘条件多好,重点大学毕业,工作稳定,性格温柔!你再敢给我搞砸,下个月生活费自己啃绿化带去!进去!立刻!马上!”“得令!保证完成任务——搞砸它!”闻修掐断电话,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出一种“老子家里有矿但气质有点馊”的油腻模式。他扯了扯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衬衫领口,迈着六亲不认、仿佛刚中了五百万急着去兑奖的步伐,目标明确地冲窗边第三桌杀了过去。“啪!”一本硬壳精装的《母猪产后护理》被闻修以拍惊堂木的气势,重重拍在铺着米白色桌布的小圆桌上。震得桌上那杯柠檬水跳起了踢踏舞,几滴晶莹的水珠溅到了对面女孩白皙的手背上。任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数可可粉的动作僵在半空。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极其符合“温柔娴静”描述的脸,大眼睛里盛满了恰到好处的、受惊小鹿般的茫然和无辜。“你好!你就是任歌吧?久仰久仰!”闻修一屁股坐下,木质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身体前倾,胳膊肘大大咧咧地占据了桌面大半江山,脸上堆砌着热情到虚假的笑容,声音洪亮得能穿透背景音乐直抵咖啡厅每一个角落,“自我介绍一下,闻修!闻鸡起舞的闻,修身养性的修!哎呀,路上堵成停车场了,让你久等了吧?怪我,都怪我家那几辆破车,司机今天集体休假!下次直接开直升机来接你!”隔壁桌两位正优雅搅拌咖啡的白领女士动作齐齐一顿,交换了一个混合着惊愕与“这怕不是个傻子”的眼神。斜后方卡座里,三个头发烫得一丝不苟、穿着鲜艳花衬衫的大妈,更是瞬间支棱起了耳朵,身体不自觉地朝这边倾斜,如同三只嗅到了八卦血腥味的鬣狗,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任歌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扇动了几下。她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背上的水渍,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然后,她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甜度严重超标、能直接导致糖尿病并发症的笑容,双手捧心,用一种被糖精腌渍过的、能掐出蜜汁的夹子音惊喜道:“哇——!闻修哥哥!你终于来了!人家等得花花都谢了呢!直升机?哥哥你好酷哦!人家最喜欢坐飞机了,特别是敞篷的!”“噗——!”邻桌一位刚喝了一口美式的男士没绷住,咖啡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惊天动地。那三位花衬衫大妈A立刻用手肘捅了捅大妈B,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开盘!赌五分钟!这姑娘绝对是装的!瞧那眼神,清亮着呢,哪像真花痴!”大妈B推了推老花镜,精光四射:“我赌三分钟!那小子油得能炒三盘菜了,姑娘忍不了那么久!”大妈C则掏出个小本本,煞有介事地开始记录。闻修被这“敞篷直升机”的回应噎了一下,但影帝的自我修养让他瞬间调整好状态,油腻指数飙升。他大手一挥,仿佛在指点江山:“敞篷?小意思!改天带你去迪拜上空兜风!说到这个,任歌妹妹啊,”他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却神奇地依旧能让隔壁三桌听得清清楚楚,“你看咱俩这缘分!哥哥我呢,条件也就马马虎虎。名下三套小房子,市中心一套大平层,郊区一套带花园的小别墅,还有一套学区房纯粹是投资!车子嘛,代步的破奔驰宝马就不提了。这以后结了婚,你直接辞职!在家享清福!哥哥养你!女人嘛,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他唾沫星子几乎要飞到任歌精致的小蛋糕上。任歌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浮夸。她猛地双手捂住脸颊,眼睛瞪得像铜铃,发出一串足以震碎玻璃杯的高分贝咏叹调:“天——哪——!三套房!闻修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养我?真的吗?人家好感动哦!”她放下手,瞬间切换成楚楚可怜模式,微微嘟起嘴,“可是……可是哥哥,人家有个小小的要求呢……”“说!尽管说!”闻修豪气干云,拍得桌子砰砰响,感觉下一秒就要签支票,“哥哥什么都答应你!”任歌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最无辜的表情说出最惊悚的话:“人家养了一只可爱的马尔济斯,叫‘旺财’哦!它嘴可刁了,只吃日本空运过来的神户牛肉,还要A5级的,煎到三分熟,撒一点点喜马拉雅粉盐和现磨黑胡椒……哥哥,你会像爱我一样爱旺财,天天给它做牛排的,对吧?”她双手合十,充满“期待”地望着闻修。整个咖啡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背景的爵士乐还在流淌,但所有客人的动作都停滞了。搅拌咖啡的勺子悬在半空,端起的杯子忘了放下,连吧台后擦杯子的帅气服务生小哥都张大了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震撼表情。“哐当!”是隔壁桌那位倒霉的喷咖啡男士,这次彻底失手打翻了杯子,褐色的液体在桌布上迅速蔓延。但他完全顾不上,和其他人一样,目光灼灼地聚焦在窗边这桌年度魔幻大戏上。那三位花衬衫大妈激动得差点从卡座里蹦起来。大妈A捶胸顿足:“哎哟喂!神户牛肉!A5!还三分熟!这丫头片子段位高啊!”大妈B兴奋地在本子上狂记:“加码加码!赌注升级!我看撑不过下一回合!”大妈C已经开始掏钱包:“我押那小子先掀桌!五十块!”闻修脸上的油腻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可疑地抽搐着。他感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在突突狂跳。神户牛肉?A5?还三分熟?给狗吃?!这姑娘的战斗力……恐怖如斯!他深吸一口气,调动毕生演技,硬是挤出一个扭曲的、仿佛牙疼般的“宠溺”笑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没、问、题!不就是牛……肉吗!小、意、思!旺财是吧?以后就是咱亲儿子!一天三顿神户牛,管饱!”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面前那杯被溅了柠檬水的杯子,想喝口水压压惊。太拼了,这戏演得他胃疼。就在这时——“嗡…嗡…嗡…”一阵急促又带着点嚣张气焰的手机震动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粗暴地割裂了咖啡厅里诡异而紧绷的寂静。声音来自闻修放在桌面的手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从任歌脸上挪开,钉在了那部嗡嗡作响、屏幕亮起的手机上。连吧台里的小哥都踮起了脚,伸长脖子。闻修瞥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本地号码。他正演到兴头上,被打断十分不爽,本想直接按掉。但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个绝佳的退场借口?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不耐烦又带着点炫耀的口吻接起:“喂?谁啊?正忙着呢!分分钟几百万上……什么?!”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冻结,随即像被泼了浓硫酸一样,迅速褪色、扭曲、崩解。油腻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混合了震惊、荒谬和“我他妈一定是在做梦”的惨白。“你……你说什么?我撞了……玛莎拉蒂?!”闻修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刺耳,“不可能!我车好好地停在地库!……什么?白色的?MC20?!还……就在钻石广场地下B2层?!监控拍到了我的车屁股?车牌尾号668?!”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弹,炸得闻修头晕目眩。他早上来的时候,好像……似乎……大概……在地库拐弯时,是感觉车身轻轻“吻”了一下什么?但他赶时间相亲(搞砸),压根没下车看!那辆低调的黑色大众屁股,居然亲密接触了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MC20?!赔偿!天价赔偿!保险够不够赔?!闻修脑子里瞬间被天文数字和“倾家荡产”四个血红大字刷屏。他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装阔的底气被抽得一干二净。就在闻修被这晴天霹雳轰得外焦里嫩、魂飞天外之际——“啪!”一声更响亮的拍击声炸开!任歌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脸上的甜腻花痴表情像是被一键删除,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双刚才还盛满无辜星星的大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锐利得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直直射向魂不守舍的闻修。她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又带着点魔幻荒诞意味的弧度,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在闻修和所有竖着耳朵的听众脸上:“巧了。尾号668的闻修先生。”“那辆白色的玛莎拉蒂MC20……”“是、我、刚、提、的、新、车!”第二章 追尾追出个同居对象?“轰——!”任歌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在“转角遇到爱”咖啡厅里引爆了一颗小型核弹。死寂。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连背景音乐似乎都识趣地自动消音了。所有客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嘴巴张成O型,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端着托盘路过的服务生小哥脚下生根,托盘上的咖啡杯危险地倾斜着,褐色的液体在杯沿打转,眼看就要倾泻而下。“噗通!”是隔壁桌那位屡遭池鱼之殃的男士,这次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傻傻地仰头看着风暴中心。那三位花衬衫大妈彻底疯了。大妈A激动地一巴掌拍在大腿肉上:“哎哟我的老天爷!神转折啊!”大妈B手舞足蹈,老花镜滑到了鼻尖:“玛莎拉蒂!新车!撞车的是相亲对象!这比电视剧还刺激!”大妈C更是直接站起来,小本本掉地上都顾不上了,手指颤抖地指着闻修和任歌:“快看快看!那小子脸都绿了!姑娘眼神能杀人!”吧台里,帅气的服务生小哥终于回神,手忙脚乱地扶住即将倾倒的咖啡杯,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尴尬地涨红了脸,赶紧低头假装专注地擦着本就锃亮的吧台。闻修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涌到了头顶,又在任歌那冰锥般的目光注视下瞬间冻结。他握着还在传出“喂?喂?闻先生?您在听吗?关于赔偿方案……”声音的手机,像个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彻底僵在原地。玛莎拉蒂……MC20……新车……对面相亲的她?!荒诞!太荒诞了!他只想搞砸一场相亲,没想搞出个倾家荡产的交通事故!对象还是这个刚刚和他飙戏飙得火花四溅的“花痴女”?!任歌没给他任何宕机重启的机会。她几步绕过桌子,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又极具压迫感的“哒、哒”声,如同敲在闻修脆弱的心脏上。她一把夺过闻修手里还在聒噪的手机,动作快准狠。“喂?”任歌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对着话筒,瞬间切换成干练模式,“我是车主任歌。对,白色MC20,钻石广场B2,被一辆黑色大众撞了尾。车牌尾号668,车主闻修现在就在我面前。行,我知道了。后续赔偿事宜,让他直接找我谈。再见。”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任歌把手机像丢垃圾一样塞回闻修僵直的手里。她抱起双臂,微微歪头,审视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额角冒汗、油腻全无只剩狼狈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你死定了”的审判意味。“闻、修、先、生。”任歌红唇轻启,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小刀子,“看来我们这场‘愉快’的相亲,得换个地方,深入‘交流’一下赔偿问题了?”她特意加重了“愉快”和“交流”两个词,讽刺意味拉满。闻修被这冰冷的杀气彻底冻醒,一个激灵,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能干涩地吞咽了一下。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芭比Q了,装逼遭雷劈,相亲相出个债主!还是天价债主!钻石广场地下B2层,冰冷的LED灯光打在光滑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轮胎橡胶和机油混合的沉闷气味。那辆线条流畅、宛若艺术品的白色玛莎拉蒂MC20静静地趴着,如同沉睡的猛兽。然而,它性感的“臀部”此刻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吻痕”——一道不算太长,但极其刺眼、深可见底漆的刮擦凹痕,从左侧尾灯下方一直延伸到后保险杠边缘。旁边,闻修那辆低调的黑色大众车头,残留着几道同样清晰的白色车漆,铁证如山,无声地控诉着某次拐弯时的“亲密接触”。“看清楚了?”任歌抱着手臂,高跟鞋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她指着那道伤痕,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左后翼子板钣金变形、车漆大面积刮伤、后保险杠卡扣断裂、雷达探头移位。4S店初步报价单。”她“啪”的一声,将一张印着4S店LOGO的A4纸拍在闻修的大众引擎盖上,“材料费、工时费、豪车贬值损失……初步估计,这个数。”她伸出两根纤细但此刻在闻修眼中如同索命钩镰的手指。闻修盯着那串长长的、后面跟着一串零的数字,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手指颤抖地捏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报价单,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任…任小姐,这…这确实是我的责任,我认。保险…保险肯定能覆盖大部分……”“覆盖大部分?”任歌挑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闻先生,你是不是忘了?MC20是进口车,很多部件需要海外订货,周期长、价格贵。而且,我这车落地不到三个月,还是限量色!这一撞,直接变事故车,二手残值至少跌掉一辆你的顶配大众!这部分贬值损失,你的保险可不赔!”她逻辑清晰,字字诛心。闻修被堵得哑口无言,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脖领。贬值损失!这简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金条!他脑子里飞速计算着自己的存款、股票、那几套还在还贷的“小房子”……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那任小姐的意思是?”闻修的声音带着点绝望的颤音。任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待处理的麻烦物品。她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抛出一个让闻修彻底懵圈的条件:“一次性赔清,我看你也够呛。分期付款?利息怎么算?扯皮更麻烦。这样吧,”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闻修,“我正好缺个‘生活助理’。包吃包住,抵债。期限嘛,直到债务清零为止。”“生活…助理?包吃包住?”闻修彻底傻眼,以为自己幻听了,“抵债?住…住哪儿?”任歌下巴朝车库出口方向扬了扬,语气理所当然:“当然是我家。市中心那套大平层,正好有个空着的保姆间。离我公司近,方便你‘随时待命’。”她特意强调了“保姆间”和“随时待命”。闻修如遭雷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住她家?保姆间?生活助理?给这个刚刚还和他互相飙戏、此刻眼神能冻死企鹅的玛莎拉蒂债主打工抵债?!这剧情发展也太魔幻了吧?!“怎么?不愿意?”任歌看他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嗤笑一声,“行啊,那咱们就公事公办。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的律师,聊聊起诉流程和财产保全的事儿?哦,顺便提醒你一下,律师费也是你出。”她作势就要去掏手机。“别别别!任小姐!任老板!任祖宗!”闻修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上前,差点给跪了,语无伦次,“我同意!一万个同意!生活助理好!抵债妙!住您家简直是三生有幸!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什么面子尊严,在倾家荡产的风险面前,都是浮云!先保住裤衩再说!任歌这才满意地收回掏手机的手,从她那个精致的小挎包里,变魔术般又掏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再次“啪”地拍在引擎盖上,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口说无凭。签了它。”她指尖点了点文件抬头几个加粗的大字——《闻修抵债同居期间互不侵犯及工作细则条约(试行版)》。闻修颤抖着手拿起那份还散发着打印机余温的“卖身契”,定睛一看,密密麻麻的条款瞬间让他眼前发黑:> 第一条 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1.1 闻修活动范围:指定保姆间、公共卫生间(使用后需恢复如初)、厨房(仅限完成助理工作时使用)、客厅(仅限路过,不得停留超过三十秒)。阳台、主卧、书房、衣帽间等区域为禁区,擅入者死(债务翻倍)。> 1.2 任歌拥有全屋(包括保姆间)所有物品的最终解释权及处置权。闻修私人物品体积不得超过一个24寸行李箱。>> 第二条 卫生与秩序(重点)> 2.1 卫生间铁律:马桶圈使用后必须!立刻!马上!放下!违者罚款500元/次(从债务抵扣额中扣除)。> 2.2 公共区域卫生由闻修全权负责,每日清洁,标准以任歌抽查时手指摸不到灰为准。头发丝超过三根视为重大事故!> 2.3 保姆间需保持军营级整洁,床铺豆腐块,物品一条线。任歌拥有不定期、无理由突击检查权。>> 第三条 资源配给与禁区> 3.1 冰箱上层(贴有粉色标签区域)为任歌专属,闻修不得以任何理由开启、触碰、甚至凝视超过三秒。> 3.2 绝对禁令: 严禁在任何时间、以任何形式偷吃、偷闻、觊觎属于任歌的泡面(尤其是限量版火鸡面)、薯片、巧克力等一切储备粮!违者处以该物品市场价十倍罚款,并剥夺当晚进入厨房权利!> 3.3 水电燃气:闻修需树立节能标兵意识,洗澡时间不得超过十分钟(从淋湿头发开始计时),违者按超时每分钟50元计费。离开房间超过五分钟必须关灯关空调。>> 第四条 助理工作范畴(随时补充)> 4.1 基础:取快递(无论大小、无论天气)、拿外卖(需提前十分钟下楼等候)、垃圾分类(任歌负责分类,闻修负责跑腿投放)。> 4.2 进阶:根据任歌心情及需求,可能包括但不限于:遛狗(旺财的狗绳和粪便袋由闻修随身携带)、代驾(当任歌不想开车时)、临时跑腿(购买指定品牌姨妈巾等紧急物品)…> 4.3 核心:随叫随到,保持通讯畅通。任歌呼叫三声内未应答,视为重大失职,罚款200元/次。>> 第五条 债务清算> 5.1 基础月薪(即抵扣债务额):人民币5000元整(税前)。> 5.2 奖金:视任歌当月满意度浮动(上限1000元,下限可无限趋近于负)。罚款项(详见各条款)直接从当月抵扣额中扣除。> 5.3 闻修需每日22:00前提交工作日志(电子版),详细记录当日工作内容及自我检讨(不少于300字)。任歌拥有最终评分权。>> 补充条款: 任歌拥有对本条约的最终解释权及随时修改增补权。闻修签字即视为完全同意并放弃一切抗辩权利。闻修看得眼前金星乱冒,手指冰凉。这哪是条约?这分明是《闻修卖身为奴不平等公约》!包身工都没这么惨!尤其是那“禁止偷吃泡面”和“马桶圈必须放下”的条款,简直是灵魂暴击!“任…任老板,”闻修哭丧着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这…这马桶圈条款…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还有这泡面…”“嗯?”任歌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声音温度骤降十度,“有意见?那我现在就联系律师?”“没意见!完全没意见!放!必须放!泡面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保证看都不看一眼!”闻修秒怂,抓起笔,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在乙方签名栏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那笔画,深深刻透纸背,充满了血泪控诉。任歌满意地抽回文件,仔细检查了一遍签名,然后小心地折好,放回挎包内层,仿佛那是什么重要合同。她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桩大事。“行了,闻助理。”任歌语气轻松了些,但眼神依旧带着审视,“给你一小时,回去收拾你那‘一个行李箱’的家当。地址我发你微信。晚上八点,我要看到你的人和你的箱子,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迟到一分钟,罚款一百。”她不再看闻修一眼,利落地转身,高跟鞋踩在车库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回响。她走向那辆受伤的白色玛莎拉蒂,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悦耳的咆哮,车子缓缓驶离,留下闻修一个人,对着自己车头那几道刺眼的白色刮痕,还有引擎盖上那份沉重的《条约》,在惨白的LED灯光下,凌乱得像风中的落叶。闻修低头看看手中的报价单,又抬头看看玛莎拉蒂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那份《条约》,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辆可怜的大众上。他猛地抬手,狠狠搓了搓脸,发出了一声痛苦而悠长的哀嚎:“造孽啊——!!!”第三章 同居战争与泡面禁令任歌口中的“市中心大平层”,位于一栋安保森严、能闪瞎钛合金狗眼的玻璃幕墙摩天大楼顶层。闻修拖着他那个塞得快要爆开、轮子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24寸行李箱,像个刚进城的土鳖,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和穿着笔挺制服、眼神锐利如鹰的保安注视下,一路问询,才终于磕磕绊绊地找到了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门牌的入户门。指纹锁发出清脆的“滴”声,门开了。一股混合着淡淡香氛、崭新家具和某种昂贵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河般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钻石,一直铺陈到遥远的地平线。开阔的客厅,线条简洁的高级家具,墙上挂着看不懂但感觉很贵的抽象画……扑面而来的奢华感让闻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脚上那双沾了点灰尘的运动鞋,简直是对这方空间的亵渎。“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闻修一哆嗦,这才注意到玄关处,任歌正抱着手臂,斜倚在通往客厅的拱门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下巴朝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扬了扬。那里孤零零地放着一个廉价的塑料鞋架,上面只有一双崭新的、印着卡通小狗图案的蓝色塑料拖鞋,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闻修赶紧弯腰,手忙脚乱地脱鞋,小心翼翼地换上那双对他43码脚来说有点挤的拖鞋,感觉像是灰姑娘穿上了姐姐的水晶鞋——硌脚且屈辱。“你的房间,那边。”任歌言简意赅,指了指客厅侧面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一扇关着的白色小门,“公共卫生间在走廊左手边。厨房在客厅另一边。规矩,条约上白纸黑字,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不用不用!任老板!刻烟吸肺!刻烟吸肺了!”闻修点头哈腰,拖着箱子,像个被押解的犯人,在任歌目光的监督下,走向那条通往“牢房”的走廊。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冰冷、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意味。推开那扇白门,所谓的“保姆间”映入眼帘。空间极小,大概只有七八平米,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小书桌后,几乎就没什么转身余地了。装修极其简单,四白落地,唯一的“装饰”是头顶一盏惨白的吸顶灯。窗户倒是有一扇,但正对着隔壁大楼光秃秃的水泥墙,采光约等于无。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新家具和灰尘混合的味道。闻修把沉重的箱子拖进来,环顾四周,一股巨大的落差感和憋屈感涌上心头。窗外那价值千万的夜景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窘境。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整理自己那点可怜的“一个行李箱”的家当。同居战争,在闻修入住的第一晚,就围绕着一碗泡面,猝不及防地爆发了。深夜十一点半。闻修被白天的巨大变故和整理房间的疲惫折腾得饥肠辘辘。他蹑手蹑脚地溜出保姆间,像做贼一样摸进厨房,想找点吃的。冰箱上层贴着醒目的粉色标签“任歌专属,擅动者死!”,他自然不敢碰。目光在空荡荡的中下层扫视一圈,一无所获。就在他绝望之际,视线猛地被厨房吊柜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吸引——那里,静静地躺着几桶色彩鲜艳的泡面!其中一桶,赫然是包装极其嚣张、画着一只喷火鸡的——限量版核弹辣度火鸡面!条约第三条第二款“严禁偷吃泡面”的警告如同警钟在耳边轰鸣。但胃部的强烈抗议和那火鸡面极具诱惑力的包装瞬间压倒了理智。闻修咽了口唾沫,天人交战三秒后,邪恶的饥饿小人彻底打败了理智小人。他踮起脚,做贼般飞快地抽出了那桶火鸡面,心脏狂跳,如同揣了只兔子。烧水,拆包,放调料……辛辣霸道的香气在寂静的深夜厨房里迅速弥漫开来,勾魂夺魄。闻修陶醉地深吸一口气,感觉人生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他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裹满鲜红酱汁的面条,吹了吹,就要往嘴里送——“闻、修!”一声冰冷刺骨、饱含杀气的低吼如同惊雷,在他身后炸响!闻修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流理台上,面条溅得到处都是。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一寸寸扭过头。厨房门口,任歌穿着丝质睡袍,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双手抱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的眼神,比条约上的文字更具杀伤力,死死地盯着闻修手里那桶罪恶的泡面,以及流理台上那滩刺目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红色酱汁。“我…我……”闻修舌头打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完了”两个字在疯狂刷屏。任歌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瓷砖上没发出声音,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她停在闻修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虽然身高有差距,但气势绝对碾压),目光如同激光扫描仪,扫过他心虚的脸,扫过那桶泡面,最后定格在溅落的酱汁上。“限量版火鸡面。”任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全球缺货,我托人从韩国人肉背回来的最后一桶。”她伸出纤纤玉指,用指甲轻轻点了点泡面桶上的喷火鸡图案,“闻助理,你眼光很好。也很会挑时间。”闻修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转筋:“任…任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太饿了!一时鬼迷心窍!我赔!我双倍赔!不!十倍赔!”“赔?”任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好啊。按条约,市场价十倍罚款。这桶面,现在黑市炒到三百块。十倍,三千。加上你违反绝对禁令,情节特别恶劣,追加罚款两千。一共五千块。从你这个月的基础抵扣额里扣。”“五…五千?!”闻修如遭雷击,差点当场晕厥。他一个月基础抵债才五千啊!这一碗面,直接把他一个月工资吃没了?!“任老板!这…这也太狠了吧?能不能…”“不能。”任歌斩钉截铁,眼神没有丝毫松动,“规矩就是规矩。而且,”她话锋一转,眼神更加危险,“你弄脏了我的流理台。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清理干净!要用消毒液擦三遍!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气味和颜色!弄不干净,再加一千清洁罚款!”闻修看着那滩如同犯罪现场般醒目的红色酱汁,再看看任歌那张毫无商量余地的冷脸,绝望地闭了闭眼。他彻底蔫了,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转身,打开水龙头,拿起抹布和洗洁精,开始了他漫长而痛苦的“犯罪现场”清理工作。一边擦,一边在心里疯狂滴血:五千块啊!一碗泡面!闻修啊闻修,你真是嘴贱手欠啊!任歌就抱着手臂,斜倚在厨房门框上,冷眼旁观,监督着他一丝不苟地执行清洁任务。直到闻修用消毒水擦到第三遍,台面光洁如新,几乎能当镜子照,她才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下不为例,再犯滚蛋”,然后像巡视完领地的女王,转身施施然回了主卧。闻修站在空荡荡、弥漫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厨房里,看着垃圾桶里那桶只吃了一口就价值五千块的“天价”泡面,欲哭无泪。同居第一夜,出师未捷身先死,债务又添新高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暗无天日的“包身工”生涯。窗外璀璨的夜景,此刻在他眼中,充满了资本主义的残酷光辉。第四章 暴雨夜与作废的条约日子在闻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助理”生涯中滑过。他严格遵守着那份《互不侵犯条约》,活得像个人形扫地机器人和万能跑腿小哥。马桶圈?用完必定轻拿轻放,姿态虔诚如同供奉圣物。地板?每天跪式擦地,力求一尘不染,头发丝绝不超过两根(发现一根立刻用镊子夹走)。遛旺财?风雨无阻,狗绳粪便袋随身携带,把那只被神户牛肉养刁了嘴的小祖宗伺候得舒舒服服。取快递拿外卖更是随叫随到,练就了一身与保安、外卖小哥称兄道弟的本事。任歌则保持着债主兼老板的威严,对闻修呼来喝去,眼神挑剔,动辄罚款。偶尔心情好(比如旺财特别配合地吃了普通狗粮),会施舍般地减少一点罚款额度,让闻修感激涕零。两人像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条平行线,除了必要的“工作指令”和“遵命,老板”,几乎零交流。那场荒诞的相亲和追尾事故,仿佛成了被刻意遗忘的遥远背景音。直到那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夜。狂风像是发了疯的巨兽,猛烈地撞击着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发出沉闷而持续的“砰砰”声。暴雨如天河倒泻,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窗户,织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帘。惨白的闪电不时撕裂漆黑的夜空,瞬间照亮屋内,随即又被震耳欲聋的炸雷吞没。闻修躺在保姆间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上,被这狂暴的天象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一声极其压抑、却穿透了风雨声的微弱呻吟,如同细针般刺入他的耳膜。声音来自主卧方向。闻修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侧耳倾听。又是一声,带着明显的痛苦,是任歌的声音!条约第一条第一款“主卧为禁区,擅入者死(债务翻倍)”的警告立刻在脑中响起。闻修犹豫了。这女人平时凶得像只母老虎,万一是装的,引他上钩好翻倍债务呢?他竖起耳朵,仔细分辨。那呻吟声断断续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虚弱,不似作伪。又是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是几乎要震碎玻璃的惊雷!伴随着雷声,主卧里传来一声更清晰、更痛苦的闷哼,还有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闻修心里咯噔一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条约债务了。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赤着脚就冲出了保姆间,几步冲到主卧门口。“任老板?任歌?你没事吧?”他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房门,声音焦急。里面没有回应,只有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闻修心一横,抓住门把手一拧——门没锁!他推开门,主卧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壁灯。狂风裹挟着雨点疯狂地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任歌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几缕湿透的头发黏在脸颊上。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丝绸吊带睡裙,身体因为寒冷和高热而不停地颤抖着,牙齿都在打颤。床边散落着一个打翻的水杯和一盒打开的感冒药。“任歌!”闻修惊呼一声,冲了过去,也顾不上什么禁区不禁区了。他蹲下身,手背快速贴上她的额头——滚烫!那温度灼得他手背一缩。“冷…好冷…”任歌意识有些模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身体本能地朝着热源(闻修)的方向瑟缩了一下,像只受伤的小兽。闻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什么条约,什么债务,什么罚款,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迅速环顾四周,看到床尾搭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毯,一把扯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任歌裹得严严实实,像包粽子一样。“别怕,没事了,我在这儿。”闻修尽量放柔声音,虽然有点干涩笨拙。他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入手的分量很轻,带着惊人的热度。他小心地将她放回柔软的大床上,盖好被子。“药…药…”任歌虚弱地呢喃着,手指无力地指向地毯上散落的药盒。闻修捡起药盒一看,是普通的感冒退烧药。他冲回厨房,手忙脚乱地倒水,试水温,又冲回主卧,小心翼翼地扶起任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滚烫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睡衣传来惊人的热度,让闻修手臂有些发僵。“来,张嘴,吃药。”闻修把药片送到她唇边,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任歌烧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把药片含了进去,又喝了几口水咽下。她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喂完药,闻修想把她放下躺好,任歌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T恤布料,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别走…冷…好难受…”闻修僵住了。条约的警告和眼前脆弱无助的任歌在他脑海里激烈交战。最终,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拉过被子,将她裹得更紧些,笨拙地用手背再次试探她额头的温度,依旧烫得吓人。他记得冰箱里好像有退热贴。闻修小心翼翼地试图抽出被压住的手臂,刚一动,任歌就难受地蹙紧眉头,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别动…难受…”她闭着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脆弱得像个孩子。闻修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放弃了取退热贴的念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像个笨拙的人形暖炉和靠枕。窗外的风雨声似乎都变得遥远了,房间里只剩下任歌粗重滚烫的呼吸声和他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时间在寂静和焦灼中缓缓流逝。闻修不敢睡,每隔一会儿就探探她的额头,或者低声问一句:“感觉好点没?要不要喝水?”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模糊的呓语或更紧的抓握。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也许是闻修这个“暖炉”起了点作用,怀里的人似乎没那么烫了,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些。闻修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眼皮沉重,意识开始模糊,抱着任歌,靠着床头,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闻修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猛地惊醒,低头看去。昏暗的壁灯光线下,任歌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了许多,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很复杂,带着高烧后的虚弱、迷茫,还有一丝闻修读不懂的、更深的东西。她依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抓得很紧。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小了很多。闻修有些尴尬,身体瞬间僵硬,想松开她坐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烧吗?要不要再量个体温?”他语无伦次,试图用一连串的问题掩饰此刻的窘迫和莫名的心跳加速。任歌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晰、专注。然后,她微微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因为高烧而干裂起皮。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和一种奇异的柔软,如同羽毛拂过心尖,清晰地钻进闻修耳中:“那个条约…”她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力气,抓着他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湿漉漉的光,声音轻得像叹息:“…作废行不行?”闻修彻底愣住了,脑子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片空白。条约?作废?什么意思?他还没反应过来,任歌的下一句话,如同另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把他彻底劈懵在原地:“你…比神户牛肉…好吃…”闻修整个人都石化了。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感觉自己抱着任歌的手臂像是被焊住了,动也不敢动。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句石破天惊的“你比神户牛肉好吃”。好吃?!他是牛排吗?!还是什么高级食材?!这女人烧糊涂了吧?还是烧出幻觉了?!他僵硬地低头,对上任歌那双依旧带着水汽、却异常执拗清亮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一种直白的、近乎坦率的……渴望?这个认知让闻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你…你胡说什么呢?!”闻修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他试图抽回手,“烧糊涂了吧?快躺好!我去给你拿水!” 他只想逃离这诡异又暧昧到让他窒息的氛围。“我没糊涂。”任歌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攥紧了他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甚至微微抬起头,凑近了一些,滚烫的呼吸拂过闻修的下颌,带着一丝病弱的甜香,眼神固执地锁住他闪躲的目光。“条约…作废。”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更加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不要你赔车了。”轰!又是一道惊雷在闻修脑子里炸开!不要赔车了?!那几百万的债?!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暂时忽略了那句“好吃”带来的冲击。“你…你说什么?”闻修的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瞪得像铜铃,“任歌,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可是玛莎拉蒂!MC20!”他严重怀疑她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我知道。”任歌的眼神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闻修从未见过的……认真?“很贵,我知道。”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和…羞涩?“但是…你…”她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勇气,才重新抬起头,迎上闻修震惊的目光,豁出去般说道:“你比车重要…行了吧?”“……”闻修彻底失语了。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每一下都沉重地敲在耳膜上。他比车重要?这个把他当包身工使唤、为了一桶泡面罚他五千块、眼神能冻死企鹅、条约写得像卖身契的债主兼女魔头……说他比那辆价值几百万的玛莎拉蒂MC20还重要?!这世界是魔幻了吗?还是他在做一场荒诞离奇的梦?闻修下意识地抬手,想掐自己一把看看疼不疼。就在他这愣神的瞬间,任歌抓着他衣角的手,似乎因为紧张和虚弱而有些脱力,微微下滑。“喂!”闻修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手臂猛地收紧,将怀里那具依旧带着病弱热度、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身体,更紧密地拥入怀中,防止她滑落下去。肌肤相贴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物清晰地传来。任歌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甚至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往他怀里更深地埋了埋,发出一声满足又疲惫的喟叹。她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滚烫的呼吸熨帖着他的皮肤。闻修抱着她,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温香软玉在怀,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和病弱的甜息,颈窝处是她滚烫的额头……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条约、债务、玛莎拉蒂、保姆间、罚款单……过去几周如同苦役般的生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遥远,像一场褪了色的噩梦。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汹涌的情绪,如同窗外渐渐平息的暴雨后悄然上涨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心堤,瞬间将他淹没。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细密的雨丝温柔地敲打着玻璃。城市的霓虹透过水汽氤氲的窗户,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在两人相拥的剪影上流淌。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彼此交错的、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响。闻修低下头,看着怀中人苍白脆弱却带着奇异安宁的睡颜,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依赖。他抱着她的手臂,终于不再僵硬,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轻轻收紧。他听见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如同春冰解冻,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条约?去他妈的条约。第五章 神户牛肉与真心话大冒险窗外的雨彻底停了,只余下屋檐滴水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城市灯火透过水汽氤氲的玻璃,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投下朦胧的光影。闻修抱着任歌,像抱着一块刚刚熄灭但余温犹存的炭火。那句“你比车重要”和“比神户牛肉好吃”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搅得他心绪翻腾,一片混乱。震惊、荒谬、难以置信,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任歌似乎耗尽了力气,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呼吸平稳悠长,额头也不再滚烫。闻修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她,也怕打破这诡异又暧昧的平衡。条约作废了?几百万的债一笔勾销?就因为……他“好吃”?这理由也太离奇了吧!直到天色微明,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进房间。闻修感觉自己的半边身体都快麻了,才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任歌放平躺好,给她掖好被角。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苍白褪去,恢复了点血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微抿,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尖锐,显得格外安静柔软。闻修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甩甩头,蹑手蹑脚地退出了主卧,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保姆间,他瘫倒在硬板床上,瞪着惨白的天花板,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昨夜的一幕幕,尤其是任歌那双清亮执拗的眼睛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疯了,一定是疯了……”他喃喃自语,用被子蒙住了头。接下来的几天,气氛变得极其微妙。任歌病好了,恢复了往日的利落和……一部分的“老板”气场。但她不再提条约,不再提罚款,甚至对闻修偶尔的“小失误”(比如马桶圈偶尔忘记放)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看向闻修的眼神,多了些复杂难辨的东西,有时是探究,有时是别扭的闪躲,有时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闻修则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和忐忑。债务真的没了?那他算什么?继续住在这里的“生活助理”?还是……别的什么?任歌那句“好吃”到底什么意思?是烧糊涂的胡话,还是……某种暗示?他抓心挠肝,想问,又不敢问。每次和任歌视线相撞,他都像触电一样飞快移开,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这种诡异的气氛,连旺财都察觉到了。这只被神户牛肉养刁了的小祖宗,在任歌病愈后第一次被闻修牵出去遛弯时,破天荒地没有嫌弃普通狗粮(闻修现在可不敢再提神户牛),反而绕着他腿转了几圈,仰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铲屎官二号”,然后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闻修的手背。闻修:“……” 连狗都开始不对劲了!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傍晚。闻修在厨房里笨拙地煎着牛排——当然不是神户的,是超市买的打折西冷。任歌破天荒地没点外卖,只说“想吃点热的”。油烟机轰鸣着,掩盖了客厅的动静。“叮咚!”门铃响了。闻修刚想去开门(这依旧是他的“工作”范畴),就听到任歌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歌歌!惊喜!”一个清脆活泼的女声响起,“路过楼下,闻到你家好像有好吃的,就上来蹭饭啦!诶?这位是……?”闻修心里一咯噔,关掉火,探出头去。客厅里站着任歌和一个打扮时尚、笑容灿烂的短发女孩。女孩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的闻修。“哦,他啊,”任歌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闻修敏锐地捕捉到她耳根泛起的一丝可疑红晕,“闻修,我…朋友。暂时住这儿。”她含糊地带过了“朋友”两个字。“朋友?同居的‘朋友’?”短发女孩眼睛瞬间亮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自来熟地朝闻修挥手,“嗨!帅哥!我叫林夏,歌歌的死党!哇,你还会做饭?好香啊!歌歌你可不够意思,金屋藏娇啊!”“林夏!胡说什么呢!”任歌瞪了她一眼,脸上有点挂不住,推着她往客厅走,“饭还没好,你先坐会儿!”林夏被推着走,还不忘回头冲闻修眨眨眼,用口型夸张地说:“同——居——哦——”闻修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缩回厨房,心却砰砰直跳。“朋友”?不是助理了?她这么介绍他?晚餐的气氛因为林夏的到来变得异常“活泼”。林夏是个话痨加八卦精,火力全开地轰炸闻修。“闻修哥,你跟我们家歌歌怎么认识的呀?相亲?哇塞!相亲能相到同居,这效率!”“闻修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看起来好斯文!”“闻修哥,你煎的牛排真不错!比歌歌只会煮泡面强多了!她那些宝贝泡面哦,藏得跟什么似的,上次我想偷吃一桶火鸡面,差点被她灭口……”提到泡面,闻修手一抖,叉子差点掉盘子里。那价值五千块的一口之仇,记忆犹新。任歌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林夏一脚,警告地瞪着她:“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林夏夸张地“哎哟”一声,毫不在意,反而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光吃饭多没意思!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正好深入了解一下闻修哥!”她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副迷你扑克牌,“抽到鬼牌的人,要么真心话,要么大冒险!不许耍赖!”闻修头皮发麻,直觉这是个巨坑。任歌本想拒绝,但林夏已经不由分说开始洗牌发牌。第一轮,鬼牌在林夏手里。“哈哈!天助我也!”林夏一拍桌子,目光在闻修和任歌之间来回扫射,最后定格在闻修脸上,笑容灿烂得像个恶魔,“闻修哥!真心话!快说,你觉得我们家歌歌怎么样?不许敷衍!要具体!比如……性格啊,长相啊,脾气啊什么的!”任歌端着水杯的手顿住了,看似不经意,但眼神却悄悄瞟向闻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闻修感觉压力山大,额头开始冒汗。他瞥了一眼任歌,她正假装低头喝水,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出卖了她的在意。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尽量用平实的语气回答:“任歌她……很漂亮,这不用多说。工作能力……应该很强?看她平时雷厉风行的。性格嘛……”他顿了顿,想起那些罚款单和条约,又想起暴雨夜她脆弱的样子,斟酌着措辞,“……比较直接,有原则,有时候…嗯…要求比较高。但……心地是好的。”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但很肯定。任歌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没说话。林夏不满意地撇嘴:“切!太官方了!不够劲爆!算了算了,放过你!下一轮!”第二轮,鬼牌鬼使神差地落到了闻修手里。“哇哦!”林夏兴奋地尖叫,“风水轮流转!闻修哥,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建议大冒险哦!比如,亲歌歌一下?”“林夏!”任歌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脸呵斥。闻修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连连摆手:“真心话!真心话!”亲任歌?他怕被当场打死!“行吧行吧,”林夏一脸“你真没劲”的表情,“真心话也行。那闻修哥,老实交代,你第一次见到歌歌,相亲那次,心里真实想法是什么?是不是觉得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嗯,戏精附体?”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闻修记忆的闸门。那场荒诞的相亲,两人互相飙戏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容是纯粹的、带着点无奈的回忆。“说实话,”闻修笑着摇头,语气坦诚,“当时就觉得……这姑娘战斗力太强了!我是想搞砸相亲,结果差点被她那‘神户牛肉喂狗’的段子给整不会了!戏是挺足的,浮夸得……让人印象深刻。”他看向任歌,眼神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我当时就想,这姑娘真有意思,脑回路清奇,不去当演员可惜了。”任歌被他看得脸更红了,又羞又恼,抓起桌上的餐巾纸团就朝闻修砸过去:“你才戏精!你全家都戏精!”闻修笑着躲开,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第三轮,鬼牌落到了任歌手里。空气瞬间安静了。林夏激动地搓手:“歌歌!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让我想想问什么好……”任歌捏着那张小小的鬼牌,指节有些发白。她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目光没有看林夏,而是直接、坦然地看向了闻修。那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心,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闪躲和别扭。“我选真心话。”任歌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她看着闻修,一字一句地问:“闻修,你是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撞了我的车,我没直接让你赔钱,或者走法律程序,而是提出让你住进来‘打工抵债’?”来了!闻修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林夏也瞬间安静下来,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任歌没等闻修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平稳得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因为,在跟你相亲之前,我就知道你了。”闻修愣住了:“知道……我?”“嗯。”任歌点点头,“我妈,就是逼你去相亲的王阿姨,她跟我妈是几十年的老闺蜜。我妈怕我遇人不淑,托王阿姨介绍靠谱的。王阿姨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正直、有担当、孝顺、脾气好……但我妈还是不放心。”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所以,在答应相亲之前,我……找人稍微了解了一下你。”她避开了“调查”这个有点敏感的词,“知道你大学毕业时,为了帮家里还一笔不算小的债,放弃了很好的offer,进了当时工资更高但更辛苦的公司,熬了几年才还清。知道你大学时是义工社的骨干,坚持了四年去福利院帮忙。还知道你前公司有个女同事被上司骚扰,是你站出来作证,虽然最后你自己也因为得罪人被迫辞职了。”任歌每说一件,闻修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这些事,有些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有些他从未对外人提过。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些陈年旧事,竟然会被眼前这个相亲对象在背后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任歌放下水杯,目光灼灼地看着闻修,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明澈,“当我知道撞我车的人是你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好奇和一点点的……验证心理?我想看看,王阿姨和我了解到的那个人,在面对巨额赔偿和责任时,会是什么反应?是真的有担当,还是……装出来的?”闻修彻底明白了!原来那看似屈辱的《互不侵犯条约》和“打工抵债”,根本不是什么经济考量,而是一场针对他品格的“压力测试”!怪不得条款那么苛刻,罚款那么狠!她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观察他在困境中的底线和韧性!“那你……观察出什么了?”闻修的声音有些干涩,心情复杂难言。有被“算计”的郁闷,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看透、被审视后的紧张,甚至……一丝期待?任歌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点释然和欣赏的笑容,像冰雪初融后的第一缕阳光。“观察结果是,”她看着闻修,眼神明亮而坦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王阿姨没骗人。虽然你有时候笨手笨脚(闻修:……),贪吃又没记性(闻修:……),马桶圈偶尔还是会忘(闻修:……),但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闻修身上那件可笑的卡通狗围裙(林夏送的“乔迁礼”),想起他跪地擦头发的样子,想起他深夜清理泡面酱汁的狼狈,想起他抱着自己喂药时僵硬又笨拙的温柔,想起他回答林夏问题时那份坦诚和藏在话里的维护……她眼底的笑意更深,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你比调查资料上写的,更‘好吃’一点。”“噗——!”正在喝水的林夏直接喷了,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咳咳!任歌!你…你这什么虎狼之词!‘好吃’?!你俩玩得挺花啊!”闻修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比锅里的牛排还熟!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捂林夏的嘴,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僵在原地,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瞪向任歌,眼神控诉:你怎么能在你闺蜜面前说这个!任歌却像没事人一样,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和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迎上闻修控诉的目光,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和挑衅,仿佛在说:我说了,怎么样?旺财不知何时跑了过来,绕着闻修的腿转了两圈,然后抬起后腿,在闻修僵直的脚边,留下了一小滩热乎乎的“爱的印记”。闻修:“……”林夏:“哈哈哈哈哈哈哈!”任歌看着闻修那副生无可恋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如同盛满了星光。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温柔地包裹着这间弥漫着牛排香气、狗尿味、八卦和真心话的公寓。那场始于荒诞相亲和追尾事故的“同居战争”,在经历了一场暴雨的洗礼和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闺蜜搅局后,似乎终于偏离了最初的轨道,驶向了一个充满烟火气、鸡飞狗跳却又莫名温暖的全新方向。条约?那份被暴雨淋湿、又被真心话烤干的《互不侵犯条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某个抽屉角落,上面还残留着闻修歪歪扭扭的血泪签名,以及任歌在某个深夜,用红色记号笔在抬头处画下的一个巨大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彻底作废。第六章 新条约与狗粮日常林夏的“突击检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打破了闻修和任歌之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虽然闻修被那句当众的“好吃”和旺财的“爱的印记”搞得狼狈不堪,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却在尴尬的哄笑声和牛排的香气中悄然滋生。林夏心满意足地带着一肚子八卦离开了,临走前还冲闻修挤眉弄眼:“闻修哥,加油哦!看好你!争取早日把‘好吃’变成‘名正言顺’!”留下闻修对着那滩需要他清理的狗尿和任歌似笑非笑的眼神,风中凌乱。债务的阴云彻底散去,闻修的身份也从一个卑微的“抵债助理”变成了一个……呃,身份暂时不明的“同居朋友”。但生活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得特别不同。闻修依然住在保姆间(任歌没提让他搬走,他也没好意思问),依然负责遛旺财、取快递、偶尔下厨(在任歌的毒舌点评下厨艺突飞猛进),马桶圈也依然记得放下——这几乎成了肌肉记忆。不同的是,罚款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任歌一些更“奇怪”的要求。“闻修,我电脑好像有点卡,你帮我看看?”(闻修IT男出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晚上想吃火锅,食材清单发你了,去买。”(不再是命令,更像是……通知?)“周末有空吗?陪我去趟宜家,旺财的狗窝该换了。”(这算……约会?)闻修一一应下,心里却像揣了个小鼓,咚咚咚地敲。他摸不准任歌的态度。说她在意他吧,她依旧毒舌,吐槽他煎的蛋形状像狗啃,嫌弃他遛狗回来不先给旺财擦脚;说她不在意吧,她又会在他加班晚归时,“顺手”在保温杯里留一碗甜汤,或者在他感冒时,默不作声地把一盒新感冒药放在他门口(虽然包装上贴了个便利贴,画了个嘲讽的猪头)。这种暧昧不明的状态持续了快一个月。闻修那颗被任歌评价为“正直有担当”但显然在感情上有点迟钝的脑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嘴硬心软、脑回路清奇的女债主(前债主)了。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惶恐。而打破这种微妙平衡的,依旧是旺财。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下午,闻修带着旺财在楼下宠物公园撒欢。旺财最近狗逢喜事精神爽,看上了一只毛发蓬松、气质高贵的萨摩耶“公主”,追着人家屁股后面献殷勤,又是打滚又是作揖,恨不得把“舔狗”二字刻在脑门上。闻修拉都拉不住,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好不容易把恋恋不舍的旺财拖回家,一进门,就看见任歌正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摊着一堆文件和笔记本电脑,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回来了?”任歌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嗯。”闻修应了一声,给旺财解开牵引绳。重获自由的旺财,大概是荷尔蒙还没消退,也可能是为了在“女主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战果”(虽然失败了),它一个箭步冲到任歌身边,叼起她放在地毯上的一只崭新的、价值不菲的羊皮手套(任歌刚拆的快递),兴奋地甩着脑袋,当成战利品一样满客厅疯跑起来!“旺财!放下!”任歌惊呼,脸色瞬间变了。那手套是她托人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限量款!闻修也吓了一跳,赶紧去追:“旺财!吐出来!那个不能玩!”一人一狗在客厅里上演追逐战。旺财以为主人在跟它玩,跑得更欢了,还故意在沙发底下钻来钻去。闻修手忙脚乱,气喘吁吁。终于,在旺财一个急转弯试图跳上沙发时,闻修飞身一扑,成功将它按住,从狗嘴里抢救下了那只沾满口水、牙印清晰、边缘还被撕开一个小口子的可怜手套。闻修捏着那湿漉漉、面目全非的手套,看着上面清晰的狗牙印和撕裂的小口子,又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还一脸无辜吐着舌头的旺财,最后看向站在一旁、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黑的任歌……完了!闻修心里哀嚎。这手套一看就死贵!条约作废了,可没说损坏东西不用赔啊!他仿佛看到了罚款单在向他招手,金额后面跟着一串零!“任…任歌,”闻修硬着头皮,捏着那惨不忍睹的手套,像捧着个定时炸弹,“对不起!我没看住旺财!这…这手套多少钱?我…我赔!”他已经开始心算自己的存款够不够了。任歌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眼神变幻莫测。从最初的惊怒,到看到闻修狼狈扑狗时的愕然,再到此刻他捏着手套、一脸“我完蛋了”的认命表情……她紧抿的唇角忽然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她没有看手套,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停在闻修面前。闻修还半跪在地上,按着旺财,仰头看着她,像等待审判的囚徒。任歌微微弯下腰,目光平视着闻修,眼神里没有了怒火,反而带着一种探究和……戏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促狭:“赔?闻修,你现在拿什么赔?靠你那份刚找到的新工作那点工资?”(闻修在债务解除后,很快找到了一份不错的IT工作)闻修语塞,脸涨得通红。是啊,他现在不是“抵债助理”了,但好像也没富到能随便赔限量款手套的地步。“那…那你说怎么办?”闻修破罐子破摔,带着点委屈,“总不能…再签个《手套赔偿条约》吧?继续给你当牛做马?”任歌看着他委屈巴巴又强撑镇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手,不是去拿手套,而是……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闻修的额头!力道不重,却带着亲昵和嗔怪。“笨死了。”任歌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谁要你的钱。”她直起身,从闻修手里抽走那只惨不忍睹的手套,看都没看,随手就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丢掉的不是价值不菲的限量款,而是一块破抹布。闻修彻底傻眼了:“你…你扔了?那手套…”“手套坏了就坏了,再买就是了。”任歌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低头看着还半跪在地上的闻修,还有他身下那只闯了祸还一脸懵懂的旺财,眼底的笑意温柔地漾开。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闻修,我们签个新条约吧。”“啊?”闻修的心又提了起来,新条约?难道还有更狠的?任歌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翻转屏幕,递到闻修面前。屏幕上不是什么正式的文档,而是一个手机备忘录,标题是手打的几个大字:《闻修&任歌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试行)》内容只有寥寥几条:> 1. 领土开放(部分): 保姆间升级为“次卧”,享有开窗通风权。主卧、书房依旧需敲门申请进入。> 2. 资源共享: 冰箱上层(粉色标签)解除封印,允许闻修在报备后取用非特殊标记物品(如限量版泡面仍需申请)。水电燃气自由,洗澡不限时。> 3. 责任共担: 旺财闯祸,监护人(任歌)承担主要责任,执行者(闻修)承担次要责任(如打扫现场)。> 4. 义务互助: IT支持、烹饪、遛狗等技能,双方按需提供,不得恶意差评(毒舌需适度)。> 5. 核心条款: 双方需保持沟通,坦诚相待。禁止冷战,禁止单方面宣布条约作废(暴雨夜条款失效特例除外)。> 6. 最终解释权: 归任歌所有(括号:但允许闻修提出申诉,申诉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煎一块完美的牛排、清理旺财的意外“惊喜”等)。闻修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抬起头,看向任歌。她的脸颊微红,眼神明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但更多的是坦荡的笑意。“怎么样?签不签?”任歌晃了晃手机,故意板起脸,“这次可是平等的哦!而且,违约惩罚很轻的,最多……罚你给旺财做顿狗饭?”闻修看着眼前这个嘴硬心软、用一张“新条约”笨拙地表达着接纳和靠近的女孩,看着垃圾桶里那只“牺牲”的手套,再感受着腿边旺财湿漉漉的鼻头蹭着他的手……一股巨大的、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忐忑和犹豫。他笑了,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明朗。他伸出手,不是去接手机,而是直接握住了任歌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他的手心因为刚才的追逐还有些汗湿,却异常温暖有力。“签。”闻修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无比认真,清晰地落在任歌骤然睁大的眼睛里,“不过,我觉得第五条可以再加点内容。”“加什么?”任歌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闻修握紧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一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比如,加上:双方有义务在适当的时候,尝试将‘好吃’的评价,进行更深入的实践与验证。”任歌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闻修握得更紧。她瞪着他,眼神羞恼,却藏不住眼底蔓延开的甜蜜笑意。“闻修!你……你学坏了!”她嗔道,却没有再挣脱。旺财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之间升腾的粉色泡泡,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围着两人转起了圈圈,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窗外,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进来,给相视而笑的两人一狗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空气里仿佛漂浮着看不见的甜味因子,混合着淡淡的狗毛味、隐约的牛排香气,还有名为“心动”的气息。那份被丢进垃圾桶的旧条约,连同那场始于事故的同居战争,彻底成为了过去式。而新的条约,或者说,新的生活,才刚刚按下甜蜜的播放键。
更新时间:2025-07-07 06:48:48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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