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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殡仪馆出来,外面滂沱大雨。脑海里闪现着妻子苏雅在ICU时最后的微笑:“解放了,下辈子我们不再见。”我没有打伞,直接冲进暴雨车流。一辆车疾驰而过。刺耳的刹车声,带起一阵蓝色的烟雾。剧痛。然后是无边的黑暗。1【第七任妻子 :曹娅】(一)消毒水味。日光灯管嗡鸣。我睁开眼,视线模糊。头痛欲裂,身体沉重。却不是车祸后的破碎感。更像……手术后.....一张陌生的脸凑近,带着温和的笑意。“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声音轻柔。我有些茫然。这不是苏雅。对了,苏雅……已经死了。被她想要拯救的一个“问题少女”给刺死了。还真是讽刺!我记得苏雅胸前那摊暗红的血,还有急救室刺眼的白光。“你是谁?”“我是曹娅,你老婆啊!难道麻药劲还没过去?”女人笑了,替我掖了掖被角,动作自然。“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小阑尾炎,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只是...以后要少喝点酒。”老婆?曹娅?自己从殡仪馆出来,不是出车祸了吗?怎么会是阑尾炎手术?混乱的记忆碎片冲撞下, 我皱着眉头,头痛欲裂。我这是又活了?在另一个身体,另一段人生里?病房干净明亮。阳光从大窗户照射进来,有些刺眼。我想抬起手,随之惊悚。手上的皮肤松弛,指关节粗大。这不是四十几岁的手。至少……五十多岁?穿越???二十一世纪也有这种事?我有些慌了,看向那个叫曹娅的女人,“现在是哪一年?”“2025年呀!莫非真是麻醉的后遗症?”女人也有些慌了,上手摸了摸我的头。十三年之后?我有些木然,随后又想到女儿。“我女儿呢?”“你说帼帼啊!”曹娅拿出手机,对着我亮了亮。“她之前打过电话了,说学校有个重要项目答辩,实在走不开,晚点会给你打视频。”林帼。女儿还在。我心里长吁一口气。苏雅不在了,女儿林帼就是我的全部。在投入车流,撞到的瞬间,我其实有点后悔,后悔不该扔下女儿一个人。幸好又活过来了。但“学校...答辩”?女儿已经上大学了?!(二)视频接通了。屏幕里的林帼,陌生又熟悉。二十多岁模样,眉眼依稀是苏雅的影子,神情却疏离得像陌生人。“爸。”她叫了一声,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又移开。“听说手术顺利,好好休息。”“帼帼……”我喉咙发紧,无数疑问涌上。“你长大了?……你妈妈……”“苏雅”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林帼看我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冰冷的针,刺穿屏幕。“我妈?” 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曹阿姨不是在照顾你吗?挺好。”屏幕暗了下去。通话结束。那眼神,那语气,和灵堂上如出一辙:“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我能得意什么?我当时已经身败名裂,被公司开除。寒意从脊椎窜起。这不是他的女儿?!或者说,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扑进他怀里撒娇的女儿。在这具陌生的“五十多岁”身体里,在这个自称是我妻子的女人身边,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异客。(三)曹娅端来温水,用小勺喂我。动作轻柔,无可挑剔。我看着她。曹娅长相温婉,眉眼低顺,与苏雅的明艳锐利截然不同。她絮叨着家常:家里的猫,阳台的杜鹃花,帼帼毕业后的打算……话语琐碎,平淡,像温吞的白开水。有点像记忆深处的母亲......一切都“正常”得诡异。阑尾手术?我明明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这个妻子是哪儿来的?我的人生明明只有苏雅,没有其她女人!“我们……怎么认识的?”林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曹娅的笑容顿了一下,像平静水面投入一颗小石子,细微涟漪迅速平复。“朋友介绍呀。那会儿你刚从上一段走出来不久……”她含糊地带过,“缘分到了呗。你当时说,就喜欢我这样安安静静的。”上一段?我心头发紧。难道苏雅走后,我又再婚了?还是介绍的?我怎么可能会和陌生人相亲?我需要证据来确认。“能帮我拿一下我的包吗?在柜子里。”曹娅起身。我的目光迅速扫过床头柜。一部陌生的智能手机。我快速解锁——苏雅的生日,没有成功。随即心念急转,输入女儿生日。屏幕亮了。我心跳如鼓,手指颤抖地点开相册。最新照片是曹娅和我的合影,在某个公园,我笑得陌生。我急切地往前翻。一张,又一张。不同的女人,不同的场景,相同的男人.男人确实是我,只是年龄各异。背景有时是海滩,有时是雪山,有时是某个餐厅。照片里的我。或意气风发,或沉静内敛……唯独没有和苏雅在一起时那种压抑的疲惫。最后一张。一张泛着时光痕迹的电子扫描件,藏在“证件”文件夹深处。结婚证???持证人:林雨。登记日期:大约两年前。配偶姓名:沈薇。照片上的女人气质干练,眼神锐利,竟有几分……神似苏雅工作时的模样?我的手指停在冰冷的屏幕上。“找到了吗?”曹娅拿着我的包,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锁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阑尾手术的伤口隐隐作痛,但远不及此刻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苏雅走后,自己的情感生活这么丰富?曹娅不是唯一的……自己居然还有其她“老婆”。沈薇又是谁?还有那些照片里的女孩?她们都是谁?我必须找回这十二年的记忆。从曹娅开始,一路回溯,直到……苏雅。(四)出院回家。是曹娅的家。家里布置温馨,一尘不染。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熏香,像一层柔软的纱,盖住了所有过往的痕迹。而我却像一个闯入者,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假象上。只有阳台上那一簇鲜红的杜鹃,有些熟悉。是苏雅最喜欢的花。“这些花漂亮吧!”看到我对着花发呆,曹娅笑吟吟的说道。这随意的问话,还有曹娅眉眼弯弯的样子,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得有一次,苏雅也是买回两盆杜鹃。兴致勃勃的偏着头,笑着问我,“这花漂亮吧!”“漂亮!”看出我嘴上的敷衍。苏雅脸色微沉,又追问了一句:“这两盆花,你觉得哪一盆更好看?我准备带一盆放在咨询室。”女人一旦开始问问题,而且话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男人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不敢马虎,小心的又看了看。内心觉得两盆其实差不多。“两盆有区别吗?”“有,花长得差不多,但盆的颜色不一样。”确实不一样,一个是白色,另一个是土色。“我觉得白色摆在咨询室的门口,显得更干净…配上红色的杜鹃也更亮眼一些…”我边说边看苏雅的脸色。苏雅嗯了一声,脸色舒展开来。“我也觉得白色和咨询室的装修风格比较搭。”结果第二天,我看到土色花盆的杜鹃被苏雅带走。那一刻,我的内心很沮丧。原来苏雅询问我的意见,就是为了否定我。还好曹娅不会这样问。她只是看到我对杜鹃花表示关注,就很开心了。没有其他的目的和想法。不过我对曹娅依然保持距离,虽然她是我老婆,但我觉得我们并不熟。借口静养,我把自己关进书房。曹娅端茶送水,体贴依旧,眼神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我开始更隐秘地搜索。抽屉深处,一个旧U盘。标签模糊,写着“项目备份-海川药业”。海川药业?这个该死的公司,那个陆鸣,陆总,就是他设计陷害我。通过康成律所,引诱我把公司机密泄露给他,最后谈判时还反咬一口,让我在星皓身败名裂。我恨这些人,也恨自己!为了向苏雅,向女儿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怎么就脑袋发热,走上一条不归路。我本就该死,而且应该死在苏雅前面的。U盘上的原始创建日期,正是我“死亡”是那年(2012年)。最新的更新日期是2022年。十三年前就开始的资料?我心跳加速。里面会不会藏有能让我反转的证据。我插入电脑。加密了!试了苏雅生日、女儿生日、结婚纪念日……全部错误。最后,鬼使神差地输入那张结婚证上,沈薇的生日。开了。看来这张U盘和沈薇有关。U盘里面并非项目文件。只有一份加密的PDF—《林雨过往婚姻状况及资产分割概要(内部存档)》。署名:康成律师事务所。看着里面冰冷的文字和图片。我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六任老婆!不,加上现在这个曹娅。应该是七任。第一任:苏雅(已故-心理咨询师)。婚龄11年,育有一女林帼,被心理疾病患者刺杀身亡,遗产分配完毕。第二任:周婷(护士)。婚龄3年,跳楼自杀,无遗产纠纷。第三任:孙倩(教师)。婚龄1年,病故(急性白血病),无遗产纠纷。第四任:裴青(投行)。婚龄1年,意外身故(车祸),无遗产纠纷。第五任:李思(画家)。婚龄2年,意外身故(溺水),无遗产纠纷。第六任:沈薇(海川药业高管)。婚龄3年,意外身故(高空坠物),资产分割复杂,涉及海川股权...就在我万分震惊的时候。“哐当!”书房门突然被推开。曹娅端着果盘站在门口,脸上惯有的温柔凝固了。视线钉在屏幕上那份刺眼的文档上。空气骤然冻结。“我…看你一直没动静…”曹娅声音发紧,努力挤出一丝笑。“吃点水果?”我盯着她,没说话。那份文档,像撕开了完美假象的裂口。她或许也知情?见我一直不说话,气氛有些凝重。曹娅乖巧的放下果盘,说刚动手术,让我早点休息,然后默默走开了。(五)我心中有些感慨。这个曹娅跟苏雅简直天壤之别。不对,在大学刚认识苏雅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乖巧、懂事。像二次元里的女仆。脸上永远笑吟吟的,善解人意。即使在宿舍门口等我到半夜,也从不问我去哪儿?做什么了?只是担心我会被宿管阿姨骂。还会甜甜叫宿管阿姨“姐姐”,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哀求宿管阿姨放我进去。那个时候的苏雅,就是我心目中的“白月光”。当然还有更早的初中时代。那是一个乡村学校。坐落在一片田园的中间。周围是起伏的丘陵。我喜欢看书,上学都会提前去。在开课之前,我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看书。有时一抬头,就会无意间见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是苏雅!她穿着白色长裙,坐在远处拐角的山丘边。虽然看不太仔细,但我知道是苏雅。同学间都在传,说苏雅喜欢我。我起初并不相信。苏雅长的很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属于那种典型的小巧可人型。班级里几个帅哥对她都有意思。而我那时干瘦干瘦的,还没长成形,怎么可能入的了她的眼。没想到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同桌突然悄悄告诉我,说苏雅在偷偷看我。我刚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前排的苏雅,已经迅速把头转过去了。只留下一个瞬间的侧脸。小巧的耳朵,几根毛绒绒的碎发,耷拉在白皙的脖颈。这个侧脸给我很大的震撼!少年维特的烦恼开始苏醒了。再后来,我开始慢慢留意她。原来苏雅真的经常转头看我。有好几次,被我逮到之后,还假装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校外坐在我对面看书的也是林雨。等到我们两个人谈恋爱了,我提到这事,说是她先喜欢我的,从初中就开始了。苏雅却死不承认。红着脸说,那会看你天天看小说,担心你荒废学习,考不上高中。所以才一直盯着你。我又不是傻子,自己父母担心我,也从没这样天天盯着。被人关注的感觉真好!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好像还没有人这样关注过我。爱是两个人的双向奔赴。我们自然而然的结婚了。婚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有时也会坐在客厅,重温那段旧时光。我躺在沙发上看书,苏雅端着水果过来,放在我腿上。自己则躺到对面的躺椅上,静静的看着我。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就像当初那个树下看书的少年。我抬起头与苏雅的目光交会,温尔一笑。苏雅便如醉倒了一般。我朝她招招手。她则缓缓走过去。还是当初的一袭白裙。我把腿上的果盘拿开,她直接坐了上来。我搂着她,抚摸着她的秀发。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味道真好闻!还有这个耳朵,也是我一开始就喜欢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我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偶尔喝醉的时候,非常怀念上学的这段时光。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曹娅的耳朵好像也很小巧。害羞起来,一如当初的苏雅。(六)曹娅这边问不出什么,我只有从第六任沈薇下手。还有海川药业?不过加密的PDF是康成律所,还是直接找他们问问看。调查好像变得危险。当我试图联系康成律所。电话永远忙音。网上查无此所。海川药业倒是有,只不过网上信息有限,没有看到沈薇的名字。我只能从电话簿里找到之前的旧同事,打听海川药业和沈薇。对方支吾其词,匆匆挂断。第二天,同事因“突发疾病”住院。显然是有莫名的阻力。我决定去康成律所登记的旧址看看。出门之前,我去了一趟银行。因为银行的柜台负责人打电话过来,说我有一笔理财产品到期了。是否再投资?还是转入银行储蓄账户,必须本人亲自到场办理。我有些懵逼,我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理财产品。我的记忆还残留在自己车祸之前,工资卡上只有几千块钱。刚够一个月生活费,怎么可能去理财?到了银行,银行经理早早等在门口,态度非常殷勤,这让我有些不适应。不过看到理财收益数额之后,我就明白了,经理为什么这么殷勤。那么多0,是我无法想象的一个金额。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这钱从哪儿来的?万一是别人的,哪天别人再要回去怎么办?所以我决定还是不要理财,这些钱的来历不明,若理财亏了,到时别人找来,补不上窟窿就麻烦了。我把理财产品转出来之后,全部存入了银行卡。走的时候,银行经理的脸有些煞白。从银行出来,我给曹娅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中午不回去吃饭了,自己要去康成律所办点事。电话里,曹娅的声音有些紧张,刚开始还问我能不能不去?我说就是去问点事,很快就回。见我执意要去,曹娅这才叮嘱我一定要注意安全。曹娅的温柔,让我有些不适应,很久没有女人对自己这么体贴了。时间临近中午,我在路边吃了一碗面,这才打车去了康成律所。那是一栋破败的写字楼。电梯老旧,随着楼层上升,发出阵阵呻吟。我按下楼层。电梯缓缓上升。突然一阵音乐响起:是不是我错了 搞错了越爱着 越痛着苦笑着 你走了……太努力的我们最后用力给祝福祝福我最爱的…..听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电话铃声。拿起一看是“曹娅”的视频来电。犹豫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只见曹娅跪坐在瓷砖上,气喘吁吁的叫着:“小雨,不要...进电梯!!!”当她从视频里看到我已经在电梯后,神色突然慌张起来。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小雨,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比你想象得要多很多!”“一定要记得回来呀!!!”一向波澜不惊,平静的曹娅居然会这样?这是怎么了?我正想询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话突然断了。灯光一下子忽明忽灭。楼层按键的数字跳个不停。一直跳到“7”,猛地一顿!一股失重感瞬间攫住我!钢缆断裂般的刺耳摩擦声骤然炸响!电梯厢疯狂下坠!“不——!”最后一刻,我脑中闪过的是苏雅的泪眼、女儿冰冷的讥讽。还有…曹娅惊慌失措的脸…沈薇…周婷?李思?裴青?孙倩?一个个名字和碎片在失重中翻滚!剧痛袭来。黑暗吞噬了一切。2【第六任妻子:沈薇】(一)再次醒来。消毒水味,更浓。却不是在病房。居然是在…席梦思床上?味道不对。不是曹娅家。窗帘缝隙透进微光。身体感觉不同,更有力些,但胃部灼痛。旁边一个身影坐在床边阴影里,背脊挺直,正对着笔记本屏幕敲打。屏幕光勾勒出她干练的侧脸轮廓,短发利落,眼神专注冰冷。苏雅???不对,是沈薇!那份文档里的第六任!我猛地坐起,冷汗瞬间浸透睡衣。说实话,真的被吓到了。环顾四周。装修风格硬朗现代。墙上挂着一幅梵高的《向日葵》。角落里摆着很多限量版球鞋。完全不同于曹娅的温馨。“醒了?”沈薇头也没抬,声音毫无波澜。“胃药在床头柜。下次应酬别逞能,酒精中毒不是小事。”她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审视一份待处理的文件。“海川的并购案到了关键期,别再出岔子。我今晚睡客房。”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干脆利落,像宣告主权。门轻轻带上。我赶紧冲到穿衣镜前。镜中人,约莫四十几岁,头发依旧浓密。眉宇间少了五十岁的松弛,却笼罩着一层更深的疲惫和压抑。我扯开睡衣下摆——没有阑尾手术的疤痕,只有长期应酬留下的轻微脂肪肝轮廓。我又重生了。退回到了沈薇的时代。第六任妻子。海川药业的高管。(二)手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林帼小美女。是女儿。我颤抖着接通。“爸?”女儿的声音传来。比在曹娅时代更年轻。但那股疏离感如出一辙,甚至带着点青春期的叛逆。“沈妈说你又喝挂了?啧…周末我回不去了,高中社团搞露营。”“帼帼…”我急切地想抓住点什么。“你…还好吗?钱够不够?”“够。”回答干脆利落,带着一丝不耐烦。“挂了。照顾好你自己吧。”电话断了。我握着手机,感觉胃部的灼痛蔓延到了心脏。女儿的态度像一把标尺,丈量着我与真实人生的距离。无论在哪一世,我好像都是个失败的父亲。打开手机日历。原来时间倒流了五年。我还在原来的那家外企-星皓上班,不过已经是高层。好奇怪!难道当时泄密事件发生后,公司没有怪责我,反而让我升了官?不然怎么可能还能留我在星皓。但沈薇的光芒似乎更盛。我想起那份文档里关于沈薇的简单描述:“沈薇(海川药业高管)。婚龄3年,意外身故(高空坠物),资产分割复杂,涉及海川股权...”海川药业,那就是一头能吞噬一切的怪兽。沈薇在海川,她是怪兽的帮凶?我看向紧闭的客房房门。沈薇冰冷的眼神在脑中浮现。我突然又想起曹娅。那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不知道我重生之后,她还在不在?我拨打了曹娅的电话,结果显示号码不存在!在沈薇的世界里,曹娅被抹去了?可为何帼帼可以跟着一起重生?我穿到了未来,又开始坠回过去。再次重生,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一切好像都是更深的漩涡。(三)沈薇是一堵冰墙。她的生活精确得像瑞士钟表。家是她的另一个办公室。我尝试旁敲侧击。“海川的案子…听说当年竞争很激烈?”早餐时,我状似无意地问。沈薇刀叉一顿,没抬眼:“陈年旧事。做好你现在的项目。”声音像淬了冰。“康成律所…好像处理过一些法务?”我继续冒险再探。空气瞬间凝滞。沈薇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的试探。“你最近...很危险”她放下刀叉,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好像问题很多,精力放在正事上。”她起身,拿起公文包。“晚上有应酬,别等我。”门关上。警告意味浓烈。阻力,就是沈薇本人?还是她身后更大的阴影?那句别等我,有些熟悉……有一阵,苏雅经常说。那个时候,我在星皓的地位岌岌可危。作为和海川药业接洽的主要负责人,谈判进展的不是很顺利,老板和同事对我都颇有微词。女儿那个时候刚上小学,报了几个周末补习班,价格昂贵,家里的开销巨大。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像总是没完没了。贫贱夫妻百事哀。林雨下班都不想回家。没想到,一直在家带孩子的苏雅,居然自学考了一个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那天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去外面搓了一顿,庆祝了一番。没过多久,苏雅就提出要开心理咨询室。因为她有证,有朋友投资和她合伙一起开,不用她出很多钱。我想反对,说孩子没人看。苏雅却说,孩子她可以负责接送,放学就接到咨询室,下班再带回家。我无话可说。自己的工作无法支撑一家人的全部开销。苏雅重新工作可以减轻经济压力。这让我没有底气再反对。苏雅的咨询室开起来了,非常忙。于是就出现了和沈薇一样的画面。早上吃完饭,苏雅就带着女儿出门了。临走时还告诉我,不要等她们,可能会晚回来。咨询室那里有两间访谈室,我买了一个蓝色的躺椅,女儿困了可以在躺椅上睡觉。我去过几次,接女儿一起等苏雅下班。咨询室不大,三十几平米。可能是为了省钱,装修的很简单,进门有个接待厅,放着两个沙发。女儿一般都在这儿写作业,玩。外厅,还有小房间咨询室的墙上,挂着很多梵高的《向日葵》。苏雅说,来做个案的都是心理有问题,她希望象征着生命热情的向日葵,能带给他们力量。连女儿都知道,大大小小一共有十二副向日葵画。我看了半天,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去了几次,女儿和我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想先带女儿回家,女儿却不肯。呆的实在无聊,我只能返回车里睡觉。而苏雅却是很晚才能走。说是每天晚上做的个案,都要及时复盘,如果有问题,还要马上补救。专业不同,我不是很懂。不过看的出来,每次做完个案,苏雅都很疲惫。但看到我和女儿,还是很开心。刚开始我很担心女儿,觉得有点颠沛流离的感觉,后来看女儿呆在那边,反而长胖了。心也就放下了。我也慢慢去的少了,下班就直接回家。因为每次的等待,都觉得是一种煎熬。还不如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看手机,或者去书房看看书。仿佛这种等待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四)沈薇到十点还没回来。女儿反而回来了。说是周末露营,回家拿遗忘的相机。“帼帼,”我堵在她房门口,压低声音。“帮爸爸一个忙,告诉爸爸,在沈薇之前的…裴青?或者…孙倩?她们……”我报出文档里第四、第五任妻子的名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帼打断。“你又发什么神经?那些名字…听着就晦气!”看来林帼对于自己的几次婚史很清楚,找女儿是找对了。但林帼明显不想回忆这些往事。她皱眉,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随即一把推开我。“求你!”我抓住她胳膊,情绪有些失控。“这对我很重要!比命还重要!”林帼可能被我眼中的绝望和疯狂震住了,甩开手,眼神复杂。“你…到底怎么了?”“自从我亲妈苏雅走后,你好像就没…正常过!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这些人了?”她提到苏雅的名字,像触碰了禁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帮我这一次,好多事我都忘记了,但我记的你妈。”我声音嘶哑,哀求着:“最后一次,帼帼,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提到苏雅,我的心脏抽痛。林帼盯着我,良久......像在评估一个危险物品。或许在心里惊讶,这个让人可恨的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不管怎样,我都是她爸爸。两个人血脉相连,无法分割。林帼最终妥协,带着厌烦和怜悯。“…只说一个…名字。”“李思。”我迅速吐出第五任妻子的名字。资料里写的是:溺水身亡。林帼飞快地说道:“…画家,美术学院讲师。五年前,在城郊‘蓝湖’写生时…意外落水。”她顿了顿,补充道:“当时有目击者,但距离远。警方结论是失足...你们好像是在一个画展上认识的,我只记得这么多。”林帼的表情有些难受,显然这些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的内心也是隐隐作痛。帼帼,“好女儿”,谢谢了。蓝湖。五年前。目击者。(五)时间紧迫。我借口“散心”,驱车直奔蓝湖。城郊,偏僻。水面幽深,倒映着铅灰色的天。风带着水腥气。湖边有个破旧的小码头,一个老渔夫在修补渔网。“老师傅,打听个事,”我递上烟。“五年前,这儿是不是淹死过一个画画的女老师?”老渔夫浑浊的眼珠抬了抬,接过烟,叹口气:“造孽啊…那闺女,画得可好看了…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就她一个人在那边崖上画。”他指了指远处一处陡峭的临湖断崖。“您看见了?”“远远瞅着。后来起风了,浪大。我就收网回家了。再听说…人就没了。”老渔夫摇头。“当时…附近还有别人吗?”老渔夫皱眉回忆:“好像…有辆车?黑色的,停在林子边上,离得远,看不清。警察也问过,没找着人。”黑色轿车。目击者?我心脏狂跳,走向断崖。崖壁湿滑,下面湖水深不见底。他低头搜寻。杂草丛生。忽然,一星微弱的反光刺入眼帘——半埋在泥里的,一枚小小的、变形的铂金耳钉。造型独特,像一片扭曲的羽毛。我记得!在李思为数不多的照片里,她总戴着这耳钉!而且苏雅也有一对这样的耳钉,还非常喜欢,有一次特意炫给我看,问我像不像一片羽毛?让我记忆深刻!不过后来丢了一只,苏雅郁闷了好几天,之后就不戴了。看来这是李思的东西!不是意外落水?挣扎时掉的?没想到一年前落下的东西,居然现在还能找到。身后,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我猛地回头。树林边缘,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像融入了浓密的树荫。寒意瞬间爬上脊背。有人跟踪!从什么时候开始?(六)我攥紧耳钉,像攥着烧红的炭。一路小心翼翼的。回到家,沈薇还没回来。他冲进书房,反锁门,打开电脑,疯狂搜索李思相关的新闻、论坛、美院旧帖。一条不起眼的本地论坛旧帖跳出来。标题:《蓝湖写生悲剧,美女画师香消玉殒》。下面有几条评论:网友A: 可惜了,听说她画湖中漩涡画得特别诡异…网友B (回复A): 那天下午湖边风浪邪乎,跟她的画一样邪门!听说她死前在画一幅叫《漩涡》的画?找不到了?网友C: 嘘…别乱说。她老公不是挺有钱的吗?后来也没声了…网友D: 啊?她结婚了吗?没听说呀,她老公是谁啊?网友C(回复D): 听说是个外企的高管,年龄比她大不少,还真是挺意外的......《漩涡》?失踪的画?邪门的风浪?意外?还是…某种“力量”在清除障碍?我抓起手机,拨通一个模糊记忆里的号码——李思生前常去的一家小众画廊。“喂?‘观澜’画廊吗?我想问一下,李思老师生前,是不是有一幅未完成的画叫《漩涡》在你们那里…”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迟疑的女声:“…您是?”“我是她朋友!那幅画很重要!”我急切问道。“抱歉,”对方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李思老师的遗物,我们无权过问。画…早就不在了。”电话被挂断。“咚!咚!咚!”书房门被敲响,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沈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不出情绪:“开门。我们谈谈。”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飞快藏起耳钉,删除浏览记录。门外,沈薇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像等待猎物的豹。谈什么?谈他的“散心”?谈蓝湖?谈那通打给画廊的电话?她到底知道多少?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走向门口。手握住冰冷的门把。门开的一瞬,迎接我的,是沈薇毫无温度的目光,和一句直刺心底的质问:“林雨,你到底在找什么?或者说…你在怕什么?”“你在怕什么?”这句话像是从幽黑的深海突然冒出来,带着蓝光,在我的脑门闪烁不停……像三体里的那个倒计时。在客厅,在书房,在咨询室,在逼仄的车里……苏雅都曾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问过:“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呀,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什么也不怕。苏雅的问话,带着咨询师的探寻。让我很不适。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在“咨询师”面前敞开心扉……可我真的什么都不怕吗?还是说我真的在怕什么?我想起小时候的那一场大病。有半年时间,我每天在诊所和家之间往返,大部分都是哥哥陪着,在诊所挂完水之后,回家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活动。父母都很忙,没有时间陪自己。唯有大自己两岁的哥哥在。可哥哥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也不可能一直陪着。等到我睡着之后,哥哥便偷偷溜跑出去玩。我很多次醒来的时候,不知时辰。四周一片昏暗,我小声的喊“哥哥“。却没有人回应。我知道,此时偌大一个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天地寂静。有时会有老鼠窸窸窣窣爬过的声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响,有时我会怀疑家里面进蛇了。感觉离自己很近,近的仿佛就在枕头边。时间漫长的仿佛死去。而我则闭上眼睛,假装还睡着。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要太快,不要太用力,因为越寂静,声音会越大。会惊扰到黑暗中的……一直...一直到听见门锁打开,有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啪的一声,灯光亮起,世界重回人间!我才翻个身,缓缓睁开眼睛,一脸平静的看着哥哥的脸,仿佛刚刚睡醒一般。等到第二天,我拼命的告诫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和哥哥说着话,玩个小游戏,再打两个人的扑克。可在药水的作用下,我毫无办法。等我睡去之后,再次醒来时又开始重复昨天的恐惧……就像是一种轮回。或许总有一天,我会感到疲惫。有时候,我觉得如果自己能一下子睡过去,不再醒来。是不是大家都解脱了!但一想到母亲那双憔悴的泪眼,觉得还是不要再让她难过了。那个不幸的、可怜的、易哭的女人。苏雅曾说过,哭也是一种治愈。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悲伤过往。这些伤口,或许丑陋,但它也是自己身心的一部分。勇敢的面对它,畅快的大哭一场。然后放下,好好的接纳自己,爱自己,可惜我从小就不会哭。母亲说,除了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哭过一次,之后就没见我哭过,一直到四五岁都是这样。父母怀疑我是傻子,带着我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切都很正常。医生说,只是有些反应延迟,长大后会哭的。因为不会哭,小时候犯错时,被打的最狠。因为不会哭,长大后被亲戚们说,自己神情最像父亲。那个总是一本正经,面色严肃的男人。也是他最讨厌的人。或许那个男人也是自己最怕的人。没想到自己却长成了最讨厌人的模样。上天还真是残忍又绝望!长大了我也不会哭。医生对父母说的话是骗他们的,其实就是一种先天代谢障碍,痛觉反应迟钝。……(七)“你到底在怕什么?”沈薇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听不到答案,决不罢休一样。“我…怕再失去。”我迎着沈薇冰冷的审视,声音沙哑。“酒精中毒那次…离死亡太近了。我开始想以前的事,我好像辜负过很多人......”我不敢看沈薇,垂下眼,避开她的锋芒。示弱是最好的伪装。沈薇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扫描仪。空气紧绷得能拧出水。“不要想太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她终于开口,语气稍缓。“李思是意外。裴青、孙倩…包括海川的事,那些都过去了,沉湎过去毫无意义,只会拖垮现在。”她走近一步,身上清冽的香水味带着压迫,“海川的并购,是康成在负责关键法务。我不希望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干扰。明白吗?”她特意强调了“康成”。康成!那份神秘文档的源头!我心脏狂跳,面上却只沉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沈薇似乎满意于我的“顺从”,走向门口。突然又停了下来。扶着门框的手有些颤抖,仿佛是平静了一下心绪,这才转身看向我。眼神复杂。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林雨,别怕,一切有我,之前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会让你得到补偿的。”说完便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沈薇对我的过去很了解,好像知道一切。只是为什么她会和苏雅说一模一样的话?“林雨,别怕,一切有我!”在我被公司同事排挤,上司不待见,情绪低迷的时候,苏雅紧紧搂着我,曾这样说过。让我在黑暗中见到一丝光明。那也是一段晦暗无光的日子,就像小时候的那场大病。哥哥回来时,按下电灯开关,啪的一下,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世界从黑暗变回了人间。难道在这迷茫的时刻,沈薇也想拯救我?她虽然在海川,但她是好人?可她前面的话分明是警告我,让我不要想太多,不要节外生枝。还有那句:“之前的事不会再发生?会给我补偿?”之前发生的事,是指海川陆总暗算我的事?给我补偿?怎么补偿?脑子里的这些问号,让我头痛欲裂。不想再想,可沈薇的警告又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康成律所…海川并购…沈薇…这三者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死死捆在一起。文件里每一个女人都是“意外”死亡,就连沈薇也是。这里面有什么阴谋?我必须更快找到真相!(八)突破口仍在女儿那里。我用新号码联系了林帼,避开沈薇可能的监听。“蓝湖那边…有辆黑色轿车,目击者提到过,我不方便查,有人跟踪我...”我压低声音,开门见山。“你帮爸爸查一下车牌,五年前,蓝湖景区入口监控…或者交通违章记录!范围很小!”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终于传来林帼压抑着不耐和一丝恐惧的声音:“爸…你能不能不折腾?...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不折腾,好好过日子?为什么帼帼每次都会这样说我。和苏雅一吵架,小帼帼就会在旁边,哭着对他说,“爸爸,你能不能不折腾?和妈妈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要说我折腾?明明是苏雅喜欢折腾。总打击我。说话阴阳怪气,看我的眼神充满鄙夷。现在连女儿也开始说我。女儿还这么小,知道什么是非对错?恐怕都是苏雅教的。以后不能让女儿去咨询室了,我要自己带孩子。从那次之后,我开始按时去学校接孩子。帼帼起初非常抗拒。但见到我和苏雅因为她数次吵架之后,便服从了安排。只是即使我接她回家,她的脸上也没有多少笑容。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在帼帼的眼里,我是个坏爸爸!可现在坏爸爸也只有依靠你了,我心里喃喃自语。林帼再次开口:“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沈薇…她昨天旁敲侧击问我你最近在查什么!”沈薇果然在监视我!她到底还是海川药业的人。我的心沉到谷底。“没有麻烦!只是为了…弄清一些事。对你妈妈…对我,都很重要!”我再次祭出苏雅的名字。林帼呼吸一窒。苏雅是她心底最深的伤口,也是我唯一能撬动她的支点。“…最后一次!”林帼几乎是咬着牙说,“车牌发我!查不到别再来烦我!”(九)等待如同煎熬。沈薇的“关心”变本加厉,每晚的例行询问像审讯。我如履薄冰,扮演着被工作压垮、心有余悸的丈夫。我很好奇,这么强势的女人,我当初是怎么会同意娶她的。很奇怪,帼帼好像和她关系还不错。两个人经常打电话。亲密的让我嫉妒。亲父还不如继母,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第三天深夜,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一串字母数字组合和一个简洁的地址:城西,废弃“永鑫”化工厂仓库区。我心领神会。是车牌!林帼查到了!地址…是车主的?还是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永鑫化工厂…这个名字像冰冷的蛇钻进我的记忆。在我死的前几年,那里发生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化学品泄漏事故,死了两个违规进入的流浪汉,后来彻底废弃。阴森,荒凉,完美的事故发生地。强烈的不安攫住我。这不像巧合。像陷阱?还是…指向下一个“意外”的坐标?我无法再等。借口“紧急加班”,跟林薇报备了一下之后,我深夜驱车赶往城西。夜色如墨,废弃的工厂区像一头匍匐的钢铁巨兽,残破的轮廓在惨淡月光下更显狰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仓库区死寂。按照信息我找到对应的仓库编号。巨大的铁门虚掩着,锈迹斑斑。里面漆黑一片,像择人而噬的口。我打开手机电筒,光束刺破黑暗,只照亮飞扬的灰尘和地上杂乱的废弃物。没有车。没有人影。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突然!“嗡——!!!”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林雨猛地抬头!手机光束扫过——仓库顶棚一根锈蚀的巨大 横梁,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的铆钉在光束下闪着诡异的、即将断裂的光!陷阱!这里根本就是个即将倒塌的坟墓!我拔腿就向门口冲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影。两个人同时倒地。暗淡的光影下,我看到那个人竟然是沈薇。是你?话音刚落。“咔嚓!!!”一阵令人头皮炸裂的断裂声!“轰隆——!!!”巨大的阴影伴随着刺鼻的灰尘和死亡的呼啸,当头砸下!我抱住沈薇,向旁边奋力一扑!“砰!!!”沉重的钢铁巨梁砸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和锈屑飞溅!气浪将我们狠狠掀飞,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痛席卷全身,眼前金星乱冒。手机脱手飞出,光芒瞬间熄灭。黑暗彻底吞噬一切。只有我和沈薇大口的呼吸声。一只手摸索着,上前握住了我。很熟悉的感觉。“苏雅?!”随即又想到不可能!“林雨,你...没事吧?”是沈薇。一阵亮光闪现,沈薇打开了手机。冷光下,一张憔悴而又焦急的脸,褐色的液体顺着她的侧脸缓缓流下 ,占去了半张脸。“你受伤了?”我想坐起来,“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带来深深的窒息感,让我弓着身子无法起来。“林雨,你别动了,好好听我说话,很重要!”沈薇已经靠墙坐起。虽然话语是她一贯的命令口吻,但我却从她脸上看出了一种深深的悲伤。“我快要搞定了,可惜...就差一点。林雨,答应我,海川药业,你不要再去碰了。”“不管在哪儿,不管遇到谁,都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我不想你再痛苦...”“我把海川的股份都留给了你,....去做你喜欢做的事...不要忘了我...一定要幸福的活着...”我看到沈薇泪流满面,脸色吓人。忍着剧痛,我努力的爬过去,一把抱住她。“你到底是谁?”“林雨,...用力一点,这一世,你还没有好好抱过我...”我稍一用力,沈薇便歪着头靠在了我的怀里,没有了动静。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我的心如针扎一样,但感觉不到痛。脑子乱成浆糊。沈薇死了,像文件里面一样,高空坠物。而我却还活着。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吞没。紧接着,是更深的黑暗降临。轮回…永无止境…3【第五任妻子:李思】(一)黑暗中,仿佛有一丝光亮。像是某个出口。虽然极度疲惫,我却不敢停下脚步。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自己在一个大厅里。一副巨大的油画,映入眼帘。那是一个超级大漩涡,呈螺旋状向下坍缩,中心漆黑如黑洞,仿佛是通往地底遗迹的通道。水流纹理扭曲,构成无数层同心圆,边缘部分锐利如刀锋,越靠近中心越密集,形成强烈的视觉牵引力。水面泛着暗红与锈褐交织的波纹,似稀释的血液,又似矿物质的沉淀。凝视愈久,愈觉涡流蠕动,血色漫溢画框,耳畔隐闻溺水者的空洞喘息……还有一阵眩晕感。我踉跄了一下,有些站不住,赶紧扶住旁边的石柱。“先生,你没事吧!”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我转头望去,不禁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李思?!”其实我有些不敢确定,文件里,李思的照片不多,人像比较小。“你好!我是李思,请问你需要帮助吗?刚才看你好像有些站立不稳。”女孩一身风衣,里面套了一个简单的T恤衫,下身阔腿牛仔裤,一双帆布鞋,扎着一个丸子头。唯一的饰品,是左耳垂上戴着一枚铂金耳坠。像扭曲的羽毛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简单、清爽。唯有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深入肺腑,窥探人心。这是退回到了李思的世界。我的第五任老婆。随即我又感到一阵忧伤,再也见不到沈薇了,那个复杂又最像苏雅的女人。她死在了我的怀里。(二)我激动的像是马上要倒下。李思上前一把扶住我,说先生,那边是我的工作室,我带你过去坐一会儿。我没有推辞。如果一切注定逃避不了,唯有平静的接受。工作室不大,东西摆放的很整齐。不像印象中那些凌乱的画家工作室。看来是一个喜欢收拾的女人。李思扶我坐下之后,去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一饮而尽。力气仿佛恢复了一些。“我叫林雨...”说完名字,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李思显然也不在意。“林雨,我观察你好久了,你在我的画前站了快一个小时,一步也没挪动,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悲伤,你能读懂那副画?”“读懂画?!”我看着李思,她也认真的盯着我。深邃的目光,仿佛真的能窥透我的内心。我有一丝慌乱。该怎么跟她说,说你是我的第五任老婆,还会溺水而亡。这是命运的脚本,一旦启动,无法停下......要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或许我就是你的灾星。认识我,算你倒霉!不行,我要阻止这一切发生。不能让无辜的人陪着丧命。不过我又有些沮丧,跟命运抗争,又有多少希望?眼前这个女孩最终还是会消失在自己的轮回世界里。我幽幽说了一句:“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们终将归于漩涡,这是宿命!”李思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喃喃自语说:“你真的看懂了!!!”(三)“你是第一个看懂我画的人。”我在工作室已经坐了好一会儿,精神恢复不少,礼貌的话应该离去了。但李思仍然显得很兴奋。有一种终于有人能读懂她内心的喜悦。不知道是谁说的,每一个艺术家,灵魂都是孤独的。正是因为孤独,所以才会创造作品。而这些作品,就是外界窥探他们内心的窗口。可惜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被人理解,被人读懂,确实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李思不想就这么放我走。她拉着我,非要请我吃饭。我本来想拒绝,毕竟才第一次见面。但李思说今天是她生日,却没有一个人记得,也没有人祝福她,而我的到来,读懂她的画,就像是神启。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去。吃饭的地方很幽静,一个类似茶馆的餐厅,里面都是古代风格的装饰。点心和菜肴份量不多,但很精致。餐厅的服务人员好像对李思很熟悉。一见到我们,就直接把我们领到了包间。包间其实是半敞开式,大窗户外面是一池青荷,盛开的莲花隐没其间。李思说,我每次不高兴或者高兴的时候就来这里坐一坐,点几个小菜,喝点酒,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就满血复活了。听李思说起来,一个人的生活,好像很容易。我心里有些羡慕她。对自己和李思的未来,我心里也有些踌躇。如果她是幸福、快乐的,我又何必要去打搅她。沈薇最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不要碰海川药业...不管在哪儿...不管遇到谁...都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忘了我!”我心里一惊。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可能?已经经历的又怎么能轻易忘怀?如果回到苏雅那一世,我可能会认真考虑一下沈薇的建议。但现在已经回不去了。看着李思年轻、青春的面孔,我内心惭愧不已。绝不能让李思出事,如果能在这一世终结,那就终结吧!带李思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离蓝湖远远的,哪怕是出国也行。打定主意之后,我决定接受命运对于自己和李思的感情安排。那一天,我和李思喝了不好酒。一个女人心里一旦接受了你,那么她的所有故事、经历都会对你敞开。(四)李思的老家在北方,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父母都是农民,家境条件一般。当初读书的时候,母亲本来是想让她辍学,说读书没什么用,特别是女孩子,即使读出来了,好处也是给婆家了,甚至找工作都困难。但她坚持要上学,为此不惜和父母翻脸。最后闹得没办法,父母还是让她去上了高中,没想到最后还考上了大学。只不过确实如她母亲所说,毕业后找工作不好找。哥哥大了,要结婚,要用钱。那个时候她都快被父母逼疯了。脑子里整天想着的,就是搞钱,搞钱,搞钱!李思的经历,我听起来有种熟悉的感觉。苏雅!对,苏雅也有个哥哥,上大四那年,我差点和苏雅分手。原因就是苏雅的哥哥要订婚了,急着用钱,她父亲逼着她拿钱出来。那会儿我们都还是学生,寒暑假打工,也只能挣点学费,哪里有钱拿出来做什么订婚聘礼。苏雅父亲逼她向我开口,还说我们俩反正以后要结婚的,也可以先定亲,我们家把彩礼出了,这样他们家可以拿着这个彩礼,去给苏雅哥哥订婚。这样的事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苏雅自然不愿意开口。那段时间,苏雅的情绪很不稳定,有一次她把我叫出去,哭着要和我分手。她说不想连累我。我这才知道背后的缘由。想想还是跟自己父母说了,我们青梅竹马,互相知根知底。我父母对苏雅是一百个满意,既然以后要结婚的人,也无所谓什么时候订婚出彩礼了。于是我们俩还没毕业,就订了婚。算是把她哥哥这个事圆过去了,不过从此之后,苏雅对她家人就不是很上心。没想到李思居然也是这样的家庭环境。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渡过难关的?李思说到这里时,就醉倒了。(五)我扶着她,叫了车,可不知道该去哪儿?工作室没有睡的地方,李思的住所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两个不熟悉的人,也不好去宾馆开房。到时留她一个人在房间,万一出点事,真说不清楚。想着还是先带回家,醒醒酒,再送她走。我带李思回到家的时候,帼帼正站在门口,样子没有变化。看到我,她一脸怒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在门口等了快一小时了,快开门,我钥匙丢了。”"这女人是谁?你的新老婆?”“你可真能折腾!干嘛不去宾馆,省钱?”我简直无颜以对。今天不是周末,住校的帼帼本来不会回来。我努力想把李思扶正,偏偏她还把我搂得更紧,嘴里嘟囔着:“不要扔下我。”我的脸更红了。像做贼一样,赶紧掏出钥匙,开了门。帼帼目不斜视,一脸鄙夷的率先进了屋,随后砰的一声关了自己的房门。我扶着李思坐在沙发上,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回来时,李思已经横躺在沙发上,袜子、外套扔在地上。想喂她喝水,她却一把推开。还好我握的紧,不然猝不及防肯定摔了。我有些无可奈何。算了,就让她这样睡吧!我开了空调,拿了一个薄被子给她盖上。不一会儿,就听到细微的呼吸声。看着沙发上她蜷缩睡着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苏雅的味道。苏雅就很喜欢睡沙发,特别是冬天的时候。裹着一床被子,靠在那里,本来是看电视的。一会就躺下了,蜷缩着全身睡着了,就像猫一样。慵懒又可爱!(六)总算搞定了一个。还有一个小的。帼帼的房间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我轻声敲了敲房门。“帼帼”“干嘛!没事别来打扰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耐和厌烦。“你回来是拿东西吗?要不要爸爸帮忙?”“不需要,明天走的时候,给我点钱就行!要现金!”“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会喊你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我们父女这样的交流状态已经好长时间了。我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后,就坐在另外一组沙发上,看着李思发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李思还没醒。我要给帼帼做早餐。从小到大,女儿都爱吃我做的饭菜。苏雅走后。饭桌是我们父女唯一可以看到彼此的地方。我正在煎蛋的时候,李思过来了。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我指了指卫生间,说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你可以先去洗洗。只是我这没有女人的衣服给你换。我女儿帼帼的衣服估计有点小,而且她也不会允许我拿。李思有些惊讶!昨天隐隐约约中,好像听到有人叫帼帼。没关系,是我唐突了,李思说完就径自去了卫生间。我还以为她会直接走了。毕竟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洗澡,对于女生来讲还是需要勇气。我其实没有做好和她谈恋爱的准备。前几次穿越,都是直接就结婚住在一起了。这次不知为什么会不一样。早餐做好了,李思也洗好澡了,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我去喊了女儿。李思说,你女儿叫帼帼,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是因为生她的时候,有蝈蝈叫吗?我有些尴尬的纠正了她,说不是那个虫子蝈蝈,而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那个帼。李思楞了一下,估计在头脑中想象两个字的不同之处。最后来了一句,“看来你们对她期望很高呀!”我心里叹了一口气。帼帼起来了。踢踏,踢踏,往卫生间跑的时候,还斜眼瞥了一下餐厅的李思。嘴里说了一句:“我不吃面条。”李思很敏感。马上感受到了,看着桌上的面条,笑着打趣说:“你女儿的鼻子很灵敏,眼神也挺毒,可以往艺术方面发展。”“我才不要搞艺术,搞艺术的都是破鞋!”帼帼突然又从卫生间跑了出来。“再加一条:嘴也厉害,耳朵也厉害,关键是肾也不错,很适合搞创作,要不然让她跟我学画画吧!”李思很认真的说道。我只觉一阵头大。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是闺蜜。看这架势,早饭是不可能好好吃了。没想到帼帼看着李思,很感兴趣的问道:“你是画家?有什么代表作没有?”李思拿出手机,翻了翻,直接递给帼帼。帼帼认真的翻了翻,最后停了下来,说这幅不错。我瞟了一眼,正是自己昨天看到那幅《漩涡》。李思接过手机,看了一下,忍不住夸赞说,“还算有眼力,这是目前为止我最得意的一幅画,你爸爸昨天解读出来了,看来你们父女俩的欣赏水平都很高呀!”“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李思,你爸爸昨天刚认识的新女友。”“我叫林帼,林雨唯一的女儿。”“感觉你对你爸爸身边出现的女人,好像不怎么好奇和排斥?”李思喝了一口牛奶,问林帼。“哧,我妈妈早不在了,我爸爸是单身,认识几个女人有啥奇怪的,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不过看你还比较顺眼,我提醒你一句,我爸爸之前的女人,可都是很厉害的,只是下场都不好!”林帼神秘的说道。李思没有在意,只觉得小姑娘挺直爽的,不过说的话,多少有些夸张。却不知帼帼的话,正好说中了我的部分心思。林帼走的时候,李思还让她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当她的学生。林帼回了一句,做师生可以,要想做母女,还得再掂量掂量,小心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李思听的一脸问号。我心里却是了然。每一个跟我结婚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七)林帼不要我送,自己打车走的。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李思两个人。李思笑着对我说,没想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本来还想昨天会发生点什么,结果一夜无眠。我脸色有些发热,都是成年男女。我的年纪比李思大多了,没想到她说话比我还直接。“刚才帼帼已经提醒过了,我有好几个前任老婆,不过她们都去世了,理论上来说,靠近我的女人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我看着李思,认真的说道。李思却哈哈笑了起来。自身带毒的男主?每个接近他的女人都会被毒死,特别有可能会在两人销魂时被毒死。这是剧本里才有的,没想到现实中还能遇见。李思顿时来了兴趣。歪着头,一直盯着我看,就像看一盘喜欢吃的菜,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不知道相比生命而言,艺术家更痛苦的是不能在活着时创作一副伟大的作品,本来昨天我只想和你一夜缠绵就离开,现在我改主意了,如果喜欢上你会送命,我愿意尝试一下,试试自己的命格。”我傻眼了,怎么越是推,越是推不掉,难道这真的就是命运使然。李思没什么事做,她送我去了公司。一路上,看我就像盯着大熊猫似的。有时还会故意伸手,摸摸我的脸。叹着气说,原来真的有神启。我们昨天才认识,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这话说的我一阵面红耳赤,但还没有无耻到对李思生出什么邪念。我只是觉得有些惭愧,自己并没有这么大的魅力,或许只是有一点“男主光环”。世界上那里会有什么一见钟情。分分钟就爱上一个人,那只能是小说里面才有的情节。我上班去了,李思说等我下班的时候,她还会来接我。我想拒绝,李思却说和我无关。看着她欢欣的背影,我有些无奈,也有点隐秘的雀跃。没想到自己四十几岁的人了,上天还要安排自己谈一场恋爱。这辈子,我只和苏雅谈过恋爱。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九年的时光里,我们一直都是亲密恋人。所有恋人做过的事,我们都做过。曾经爬她家的墙头,被她家的狗撵过。曾经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偷偷牵她的手。曾经为她买了一堆雪糕,结果送到手上时,全化掉了。曾经两个人吃一碗方便面,你喂给我,我喂给你。......虽然后来,苏雅越来越强势。强势的让我害怕。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去爱她以外的女人。而现在,除了苏雅以外,有曹娅、沈薇,还有李思。有些感情得到的很容易,失去时就不会在意。遇到李思,是老天让我重新回顾一下从前的时光吗?太多的记忆,才能形成厚重的积累。才不会轻易的忘却。苏雅,你忘记我了吗?(八)今天在公司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康成律所的人。我问了一下同事。那个人叫李哲。之前和海川对接的时候,就是找的他做中间保人。康成服务于很多大企业,我们公司和海川都是他们的客户。但是李哲看到我的时候,好像不认识我似的。我的好奇心又被勾上来了。把沈薇的叮咛抛之脑后。李哲要走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喊住了他。问他陆总最近怎么样?李哲脸色大变。随即匆匆离去。看来之前的不认识是假装的。我对李哲的兴趣倍增。下班的时候,李思真的在门口等我。见到我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一动不敢动。周围异样的目光让我有些尴尬,李思的面相本来就显年轻,放大了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李思像是恋人一样,很自然的挽着我的胳膊,歪头问我现在去哪儿?我没有什么好去处。苏雅走了之后,帼帼住校。我下班之后基本都是回家闭门不出。李思不想回去,想了一下,说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坐在出租车上,刚开始还没感觉。发现窗外的风景似曾相识之后,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李思察觉到了,说你很紧张吗?你在害怕什么?我在害怕什么?这是去蓝湖的路。也是李思的死亡之路。我的腿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脑子一片空白。李思终于反应过来,我或许是生病了。她果断的叫司机转头去医院。在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我可能是工作压力大,有点轻度焦虑,少喝咖啡,多吃蔬果,好好休息,也可以适当做一些运动,这样可以缓解紧张情绪。出来的时候,李思拍着胸口说,吓我一跳,刚刚你在车上的神情,感觉好像马上就要挂了似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你要好好休息。其实只要不是去蓝湖,去哪里都行。只是一到家,见我好像恢复了之后。李思突然问我,林雨,你愿意娶我吗?我不想人生有遗憾,刚才如果你突然走了,我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不会再圆满了。我有些惊讶。但马上就体会到了李思的感受,作为一个重生者,我知道当一段重要的感情真正失去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有些时候即使重生,也没办弥补遗憾。虽然我现在还无法完全接受李思,但我想要改变宿命,就得好好陪在她身边。于是点头答应了。李思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说着从包里拿出户口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户口本随身带着的。从民政局出来,我们拿着结婚证互相看了看对方,不由得相视一笑。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我们昨天才刚刚认识。(九)林帼那边还没有说。不过这丫头不会在意。我问李思要不要到外面庆祝一下,毕竟今天是李思第一次结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李思摇摇头说,咱们回家,我下厨给你做一顿饭。虽然之前我是一个人,但下班回来都是自己在家做饭吃,我喜欢做饭的过程。不过李思既然这样说了,那就随她吧!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也算是结婚的某个仪式,艺术家的思维,就是不可猜测。三菜一汤,味道也还行。在当下的女孩子中,李思的厨艺算是比较出众的。吃完饭,我负责洗碗收拾了桌子。完了我切了一盘水果,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着聊着,气氛有些暧昧。李思说,今天我把你吓着了吧!我明白她说的是结婚这件事,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你吓我一次,我吓你一回,这下扯平了。要知道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男人,如果还没有跟他睡觉就没了,那岂不是永远的遗憾。”李思笑着说道。知道她有些口无遮拦,但这话我听着脸还是红了。假装拿水果吃,结果手一滑水果掉地上了。“你又开始紧张了?你怎么总是会害怕?”李思盯着我,眼神深邃。我没有回应。“放心好了,我不会像母螳螂一样,交配完了就把你吃掉。”李思说完哈哈笑了几声。我不怕你吃了我,我只是怕得到之后再失去......就像苏雅。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虽然我们已经拿了结婚证,但毕竟昨天才认识,无法坦然相对。李思睡在客房。知道女孩就在家里,意外不会发生。就这样也挺好。我一觉睡到天亮。(十)后面几天,我们都比较忙。李思接了美术学院的课程,一天两个小时。而我去了一趟康城律所,准备找李哲,结果意外得知他离职了。看来那天我主动上前招呼,惊扰到他了,他跑了,放下律所丰厚的待遇。我找了一阵,结果一无所获。或许已经遇害了也有可能。我暗自琢磨着。现在对于海川药业的事,我已经不那么执着,沈薇说的对,已经过去的,不要执迷于真相。只是沈薇走的有些......我和李思每天都会打两通电话。李思晚上有空,也都会回家里吃饭。有时碰上帼帼回来,她们两个聊的还挺嗨,甚至会避着我说一些私密的话题。我和李思的关系一直保持在精神层面,没有跨出那一步。李思嘴上没遮没掩,其实骨子里是一个精神洁癖者,没有得到我的心,她是不会主动走出那一步。而我更加不可能主动。有时我们也会讨论她的画。她马上要开画展了,之前画的那副漩涡,总觉得不是很完美。她想重新画一副,林帼给了她不少灵感。我其实不喜欢那幅画,总觉得漩涡里仿佛藏着一只手,某一天会突然伸出来,把李思拽进去。一个艺术家最痛苦的是不能创造出伟大的作品,这是李思的专业爱好,我不好置喙。和李思相处的日子,是惬意的。惬意的我忘记了轮回。直到那天我还在上班,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之后,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林先生,我是李哲。”李哲?康城律所!我一时有些愣住了。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突然给我打电话......“听说你在找我,请问有什么事吗?”“是的,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是关于海川的陆鸣,陆总..."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有些急了,担心对方挂掉电话,赶紧哀求着说:“求你了,这个对我很重要!”“好吧,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说个地方!”李哲同意了。我脱口而出,说了一个地方:“蓝湖咖啡厅!”说完我就后悔了,干嘛要说那个地方,我刚想重新说个地方。对方立马答应了,“好的,我正好就在那附近,我们半小时之后再见。”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我放下电话,跟秘书交待了一下,就出了公司。在楼下打了一个滴滴。黑色的车子,司机是个女的,看不出年龄,戴着墨镜,脸上、胳膊上包裹的严严实实,估计是怕晒黑了。我跟她说,到时送我到地方之后,在那里稍等一下,回去我还坐她的车,会多给她一点钱。女人爽快的同意了。蓝湖那边打车不好打,也不好带回头客。我这样的安排是双赢。车子越靠近蓝湖,我的心里就越不踏实。早上李思来电话的时候,说是下午在学院有课。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打过她电话,没有人接,估计就是在上课。这样一想,心里稍微安定一点。到了咖啡厅,门口没有停车位。司机把我放下之后,告诉我,她车子会停在前面的林子边上,到时我出来的时候,往前走一点就能看到。我对司机表示了感谢。进到咖啡厅,没看到李哲。我找了一个靠窗的包间,跟服务生叮嘱了一番,如果有人问起我,就带到这个房间。蓝湖咖啡厅,依山伴水,建在蓝湖边上,风景优美。不过今天天色有些阴沉,湖面风浪很大。但是我却没有心思欣赏。我思量着,一会李哲会怎么回我的问题,陆鸣应该给了他不少好处吧!他会告诉我实情吗?我曾经看到李哲在陆鸣面前点头哈腰,就像个极听话的下属一样。这时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我看了一眼,是李思突然打来视频电话。估计是下课了。我按下接听键之后,从手机里却看到了震惊的一幕!!!竟然是熟悉的蓝湖断崖。李思的声音很兴奋,说话都有点结巴,说没想到临时来蓝湖写生,居然...能遇到...龙卷风,卷起的漩涡...太神奇了。她手机摄像头开的是外置,画面虽然有些抖动,但我仍然能清晰的看到,镜头拉近时,几米高的龙卷风扫过湖面,带起一个大漩涡.....我颤抖着大声尖叫,“李思,快离开那里!快离开那里!”兴许是我的声音太可怕,或者是我惊恐的脸色吓到了李思,她把摄像头转换到内置。终于看到李思了。她脸色已经由兴奋转为黯然,眼神中带有一丝忧伤,像极了那天晚上沈薇的神情。我突然感到一种死亡来临的恐惧。“李思,快离开那儿,快回来吧!”我苦苦哀求着,踉踉跄跄的准备跑出屋子。“林雨,你别动!让我好好的看看你!“我停住脚步,泪流满面。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李思就会消失。“林雨,上次我从你眼里看出了害怕,现在我终于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害怕失去...”“有些东西,你一旦得到了,就会害怕失去。”“我也害怕,多美的漩涡啊!就要消失了。”“你之前说过,人生是个巨大的漩涡,我们终将归于漩涡,这是宿命...”低着头的李思,突然抬起头,脸上带着笑,但眼里噙满泪水:“林雨,我要走了,还没有和你滚床单,虽然有点遗憾,但这是我的宿命,谢谢你,我爱你!”手机屏幕突然黑了。我瘫倒在地,万念俱灰。原来李思是自杀的。她怀着无比的热情和一丝遗憾投入了漩涡的怀抱,永远的消失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敲门声。我以为是李哲来了。结果是刚刚的滴滴女司机。她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先生,我要准备回去了,过来问问你,还要多久才能走。我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晚,我在咖啡厅呆了很长时间。连忙对女司机说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就回去。走出咖啡厅时,我如一具行尸走肉,跟在女司机后面。一直到了停车的地方,看到林子旁边的黑色滴滴车,我突然反应过来。李思落水的目击者,原来就是女司机。而司机是我带过来的。一切仿佛真的是命中注定。女司机给我开了车门,帮我系上安全带。问我准备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女司机小心翼翼的说,先生,我看你脸色很不好,不然去医院看看吧!去医院?不!还是回家吧!我报了家里的地址。车子发动了,开了一会儿。迎面一辆警车呼啸而过......到了家门口,付好钱,女司机好心的提醒我,先生,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还是要去医院看看的。我对她笑了一下,摆摆手。女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开远了。我其实不想回家,害怕在家里看到李思的痕迹,但实在不知道能去哪里?就在我踌躇犹豫的时候,一辆中巴突然停在我旁边。门拉开之后,一个人把我拽上车。有人拿着一块手帕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声。这是打劫吗?好吧!直接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失去意识之前,我仿佛看到李哲的脸。这家伙没去蓝湖,跑这儿来抓我干嘛?然后是啪的一声,仿佛电灯关掉的声音,世界一片黑暗。4【第四任妻子:裴青】(一)熟悉的坠落感。一丝淡淡的微咸肥皂味。再次睁眼。身体感觉…更年轻,但胸腔闷痛,喉咙依旧像被火燎过。“醒了?”一个略带沙哑却干练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疲惫。我侧头。床边坐着的女人,三十多岁,妆容精致却难掩倦色,穿着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正低头翻看一份厚厚的财经报告。是裴青!第四任妻子!投行精英!我回来了!回到了更早的过去!裴青的时代!“医生说是急性哮喘,吸入刺激物诱发的。有点像GHB,你闻了有毒的气体?”裴青合上报告,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带着审视和一丝责备。“你昨天到底去哪了?身上这股…怪味?”她鼻翼微动,像是在分辨那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我喉咙剧痛,说不出话,只能摇头。看着裴青,我脑中却回响着李思最后的决绝…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我。自己明明不想和李思结婚。却在认识第二天,领了结婚证。明明没有去碰海川药业,极力避开蓝海,李思却还是去了......李哲消失了,为什么又回来,最后看到的那个人是他吗?他们为什么要绑架自己?这一切,难道都是“意外”的剧本?而自己,每一次追查,都在精准地踏向下一个死亡陷阱?我看向裴青,这个精明强势的女人,好似苏雅的另一个面相。在她锐利的目光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我来了,是不是意味着第四任妻子裴青的死亡倒计时,已经开始......而我自己,可能就是那个无意中按下按钮的人。轮回的绞索,正一圈圈收紧。悬在头顶的刀,不止一把。我必须更快,更小心。否则,等待裴青的,就是那场注定的“意外”车祸。而我自己,也将在无尽的重生中,被愧疚彻底碾碎。那一刻,我泪如雨下。(二)裴青的时代,空气里都飘着金钱和风险的味道。裴青比沈薇还要忙,天南海北到处飞。偶尔回到家,洗完澡就直接钻进书房里。忙到半夜才回房间睡觉,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这个老婆,说实在的,有跟没有一个样。裴青不允许我进她的书房,理由是里面有一些公司机密信息,连家人也不能随便看,因为可能涉及到股市方面的。她的话,我一般都是相信的。不过我也疑惑,既然是机密信息,又怎么能放在家里呢?所以有时,我也会趁她 不在家,偷偷溜进去看看。书房里都是各个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有些数据上面还做了记号。难道这些记号,有可能会造成股市上的滔天海啸?我有些不置可否。不过除了那些报表,我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机密。因为总见不到裴青,我也只能给她发信息,提醒她尽量少自己开车,能坐公共交通,就坐公共交通,低碳环保出行是新时尚。裴青回我两个字:“有病!”她的时间就是金钱,当然会选最快的交通方式。出差都是飞机,出机场之后,有专车接送。除了上下班自己开车以外,去其他地方,基本都是有司机的。有一种交通事故,叫你不撞别人,别人会来撞你。所以裴青每次出行,我除了给她发信息提醒以外,还会给她的司机发,提醒他注意周边的可疑车辆。搞得裴青公司的人,都知道我。连她老板都打趣她,说你老公很关心你呀,总担心你出车祸,是不是你们夫妻的财产分割没做好呀!天地良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裴青的财产。裴青气的在电话里把我骂的狗血淋头。说有病就去看病,不要影响她的工作,总是发这些无聊的信息,是不是巴不得她早点死,好继承财产?说完还把我给拉黑了,还让她的司机也把我拉黑了。我很绝望。裴青很强悍,强悍到不需要我的关心。可她不知道,一旦命运的齿轮开始咬合,所有人都将无力回天。(三)好吧,既然裴青不需要我,那我还是关心关心其他人。我的第三任妻子,孙倩的结局是“病故(急性白血病)”。疾病…看似是最无迹可寻的“意外”。我借口探望旧友,找到了孙倩生前工作的城郊中学。我记得林帼好像之前就在这个学校上中学,第二年才转到现在的私立学校。学校看起来刚翻新过,洋溢着活力,与我记忆中那份冰冷的文档形成残酷对比。门卫是个絮叨的老头。“孙老师?哎,多好的人啊…教英语的,孩子们可喜欢她了。可惜啊,为了拯救一个孤儿,把自己搭进去了,年纪轻轻,说病就病了…”老头摇头叹息,“查出来是急性的,特别凶险那种,没几个月人就…唉。”“她生病前…有什么异常吗?或者…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我追问了一句,心脏悬着。老头皱眉想了想:“异常?好像…病倒前那阵子,她精神不太好,总说累。哦对了!”他一拍大腿,“她办公室那盆绿萝!一个学生送的,蔫巴得不行,她却宝贝得很,还专门请了园艺公司的人来看过呢!后来…她病了之后,有个人很凶的跑到学校,把绿萝搬走了?”绿萝?园艺公司?很凶的人搬走绿萝?我脑中警铃大作!孙倩的死因是“急性白血病”,会不会跟什么化学品有关联!园艺公司…他们喷洒了什么?为什么要把绿萝搬走?是想毁尸灭迹吗?“您记得是哪家园艺公司吗?”“名字挺普通的…好像叫…‘康馨园艺’?”老头不确定地说。线索指向“康馨园艺”。林雨驱车前往,地址偏僻。到了地方,却只看到一片荒地和几间破败的工棚,门口挂着“拆迁待建”的牌子,人去楼空。又是死胡同?阻力好像永远快他一步?我不甘心,在荒地边缘的垃圾堆里翻找。恶臭扑鼻。终于,一个被雨水泡烂的文件袋露出半截。我忍着恶心抽出——是几份残缺的客户服务单!其中一份,服务地址赫然是孙倩的学校!服务内容:“室内绿植病虫害防治(特殊药剂处理)”。服务日期——就在孙倩病倒前一个月!签名处模糊,但公司印章…那扭曲的字体,竟与海川药业LOGO上的字体有几分神似!而药剂名称处,被打翻的污迹彻底覆盖,只留下一个刺眼的化学符号警示标志!寒意瞬间穿透骨髓。不是意外!是谋杀!用最隐蔽的化学手段!伪装成疾病!“哗啦!”身后废弃工棚的铁皮门猛地被狂风吹开,撞击声在寂静的荒地里炸响!我悚然回头!工棚深处阴影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其中!我攥紧残破的服务单,像攥着死亡通知书,拔腿冲向自己的车!引擎轰鸣,轮胎在泥地上疯狂打转!后视镜里,那片荒地和破败的工棚迅速缩小,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四)回到家之后,我惊魂未定。为什么都跟海川药业有关系?我不想去招惹海川,却处处又能碰到它。好像它无处不在。我脑子里闪现出陆鸣阴冷的眼神。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这个人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害了我,我却害怕他,不敢恨他。这太不正常了。我努力把陆敏从自己的思维里推开,想着林帼在城郊中学上过学,说不定知道一点孙倩的信息。任何时候,我只有帼帼可以相信,可以依靠。我跟林帼的生活老师打了电话。让她转告林帼,空的时候给我回一个电话。吃晚饭的时候,林帼的电话回过来了。刚一接通,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责怪。“林雨,你总给裴青阿姨发奇怪信息干嘛!”“裴青阿姨都觉得你有精神病,让我劝你去九院检查检查。”“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还跟人家司机发。”“你好歹也是一个外企高管,怎么就做出小孩子的事?”“裴青阿姨说了,你要是再这样,她就把你送精神病院去。”......我沉默了。我不是有病,我只是穿越了好几次,知道最后的结局。虽然我和裴青的夫妻关系很一般。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裴青死,什么也不做。我打断林帼的抱怨,说帼帼,你相信爸爸,爸爸从来不会随便乱说。不等林帼回应,我接着又问了一句,帼帼,你知道孙倩吗?“你问孙妈妈干什么?”林帼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一句孙妈妈,瞬间提醒了我。我的记忆不在了,但林帼的记忆一直在。在裴青的时代,帼帼知道孙倩和周婷的事情,因为她们是我的第三任和第二任妻子。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我想知道孙倩的死因有没有别的原因,我查到有人在她办公室的绿萝里下毒。”“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不好吗?”这句话好熟悉,沈薇说过的。“孙妈妈的死因没有任何问题,警察都已经调查过了。”“那周婷呢?她真的是跳楼自杀?”见我突然问起周婷,电话那端不说话了。“周婷的死有问题?对不对!”“爸爸,为什么总要抓住过去的事不放呢?有些时候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别人。”“帼帼,你误会我了,我就是想改变结局,让一切恢复正常。”“什么是正常?是我妈妈能活过来吗?就因为你的想法,你的执念,所以才有周婷、孙妈妈、裴青......你不觉得她们都是因你而消失的吗?”林帼用尽气力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电话挂掉了。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因为我的想法,我的执念,这些人才一个个的消失。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她们就不会走向死亡?不可能的,李思最后还不是跳湖了。我不能停下。裴青的命运,需要我来拯救。(五)既然未来,周婷的死有问题,那就先调查她。说不定从源头上解决,裴青的命运就会改变。我在网上搜索了周婷的名字、医院。信息寥寥。只有一条旧闻:周婷工作的市三院,几年前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纠纷,一个病人挂水后死亡,虽然家属没有责难,但涉事护士还是被停职调查…时间点,恰好在周婷跳楼前!医疗事故?护士停职?周婷是当事人?我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我拨通市三院总机,转人事科,谎称是背景调查公司。“周婷?哦,她早离职了。医疗事故后…压力太大吧。”对方语气敷衍。“请问…那起事故,具体是什么情况?”“不清楚!过去很久了!”对方警惕起来,迅速挂断。阻力无处不在。我焦躁地在裴青的书房踱步。目光扫过书架——一本蒙尘的相册。鬼使神差地抽出来,是裴青时代的合影。旅行、派对…翻到后面,一张照片让我瞳孔骤缩!背景是某个慈善晚宴。裴青正与人握手交谈。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侧对着镜头的女人!那女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但露出的半边脸型、脖颈的弧度…像极了周婷!我的第二任妻子。而周婷的目光,似乎正穿透人群,死死地钉在裴青身上!眼神里…是冰冷的恨意?!周婷认识裴青?!在裴青的时代?!不对,应该是在周婷的时代?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裴青?医疗事故…和裴青有关?!难道周婷的“停职”,甚至“跳楼”都是裴青的手笔?!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妻子们的命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意外”的丝线编织成一张巨大的、互相吞噬的网!而我的每一次调查,都在扯动这张网,引发更剧烈的“震荡”!真相仿佛越来越近,又仿佛越来越捉摸不透。(六)出差的裴青回来了。陪着我吃了晚饭,还主动去洗了碗。完了之后没有马上钻进书房,而是坐到我身边。这样的反常,让我心生警惕。莫非这个女人要跟我翻脸。她拿出几张纸,很随意的说道,这是公司给的任务,做职员家属心理调查,你帮忙填一下吧!我明天还要带到公司交差。我本以为她拿出的是什么离婚协议,毕竟我让她在公司里声名远扬,没想到是几张调查问卷。难得裴青这么和颜悦色,我也正想问问她,关于慈善晚会上那张照片的事,所以对她的要求,一口答应。调查卷没有表头,全是选择题,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测试,有些题目设计的还挺烧脑。“你是否会对邻家女孩手中的玩具感兴趣?若选是时,你会采取下列那种措施:A 和她交朋友,然后分享彼此的玩具;B 杀死她,抢走玩具;C 告诉她的父母,她需要新玩具;D 告诉自己的哥哥,她的玩具很棒。 ”我不记得自己选的是C还是D。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太直接。我习惯用迂回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这样可以避免冲突。大概花了十几分钟,我就全部做完了。裴青把问卷仔细收好,感觉像是什么宝贝似的,心情很不错。我趁机问了照片的事。裴青努力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五年前的事,那次慈善晚宴是海川集团举办的,主要是庆祝海川药业上市成功。当时请了很多名流,自己是作为投行代表,跟着大老板去蹭饭的。至于侍应生周婷,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们之间身份悬殊,之前也不认识,所以不可能有交集。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照片里周婷的眼神,杀气腾腾。两人肯定是有深仇大恨,才会这样。我让裴青再想想。可裴青不想动脑子,反问我干嘛要问这个女人?还用狐疑的眼神盯着我。我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她是我的第二任老婆,最后可能杀死了你这个第四任老婆。“我这两天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人会害你,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可疑,防患于未然,所以先调查.......”我编了一个理由,当然也有真话在里面。“你整天神神叨叨的,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帼帼没告诉你吗?再这样装神弄鬼,我就把你送精神病院,我说到做到。”裴青扔下这句话,气呼呼的回书房去了。留下有些凌乱的我......这才是她的本性,刚才装了半天温柔,估计也挺累的。女人啊!还真是复杂!有时我想帮你,你却觉得我想害你。有时我想害你,你却觉得我在帮你。(七)裴青只在家呆了一晚上。后面几天又消失了。不过她又把我拉回好友了,是我再三保证不再烦她,她才答应的。我每天看她的运动步数,这样就能知道她大概是否安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裴青的手机运动步数为0。整整一天,这个数字都没有变化,我吓坏了。打她电话,不在服务区。我赶紧出门,打了车,告诉司机,快点开,我老婆被人害了,我要去救她。时间来不及了,遇到红灯直接闯过去!司机听了很紧张,指着一个红色按钮,说要不要报警啊?我这车子可以一键报警......我不等他说完,一把就按了上去。按钮连着报警台。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孩,客气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什么帮助?”我哆哆嗦嗦的说,自己老婆可能被人害了,已经失联了一整天。女孩耐心的安抚我,让我不要激动,问清楚我和裴青的名字,工作单位,电话之后,说她已将信息转给相关同事,他们会去调查。目前她通过手机运营商定位,可以确定,裴青的手机还在证券大厦内。如果有其他什么情况和线索,可以继续拨打我们的电话。我打电话的时候,司机将车开的飞快,已经闯了两个红灯。听到我的报警内容之后,他幽幽说了一句,哥们,会不会你老婆手机只是关机了?“大白天的关什么手机?”“也许在做什么重要的事,不方便开手机...这种事我们经常听到...”司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我还在思考,难道是一直在开会?不可能呀!开会中间也要吃饭,怎么可能一直不开手机?肯定已经被撞死了?说不定手机丢在公司没带,所以别人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我脑补着各种可能性,脸色越来越难看。司机也不再说啥,到了证券大楼门口,我下车的时候,司机喊了一句:“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过不去的坎,想开点。”我挥挥手,转身一头冲进大楼。(八)重生以来,这可能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我可能真的有病。我是被几个保安抬着出来的。裴青就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她一点事没有。就是在一直开会,很重要的会议,所有人的手机都关机了。连吃饭也是送进会议室,在里面吃。我嚷嚷着闯进去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不一会儿,警察也来了。裴青的老板脸色铁青。警察把情况搞清楚之后就走了。每个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大傻子,看裴青则是一脸同情。裴青被老板放了假,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的我生疼。“林雨,我们不回家,我要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上次给你做的心理测试,证明你的精神有问题。”裴青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让我害怕。“我没有病!裴青,我真的没有病,我只是害怕...”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我鼓起勇气,哭丧着脸告诉她:“其实我是穿越过来的...我看到了你的结局是...”“够了,别说了。”裴青打断我的话,神情暴怒。她努力平复的心情,终于无法克制。“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医院,我一定要一个确定的结果,帼帼也同意的。”“不,我没有病,我没有病!”听裴青提到帼帼,我瞬间也被激怒,失去了自制,上手就去抢夺方向盘,想要改变行进方向。结果车子失去控制,冲向了对面车道。“砰”的一声巨响。我脑子一阵眩晕,人直接被甩了出去。意识昏迷的瞬间,我扭头看向驾驶座的裴青。我仿佛看到裴青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是一种解脱的释然......在我的注视中,她缓缓闭上眼。5【第三任妻子:孙倩】(一)黑暗褪去,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床边,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株绿萝,绿萝长得很旺盛,已经爬到衣柜上了。床上躺着一个人,只能看到光光的后脑勺,像是服装店衣服架子的塑料模特。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爸爸,药我煎好了,火已经关了,等凉了你喂孙妈妈喝,我要上学去了。”是帼帼!我一阵激动,想站起身来,却又感到一阵眩晕,可能是趴的太久。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一只枯瘦的手拉住了我。我看过去的时候,她的头也转了过来。一张憔悴的脸,眼窝深陷,黯淡无光。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的出来,是孙倩。我的第三任妻子。我回到了孙倩的时代。看着孙倩的样子,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林帼走进来,拉着我出去了。在厨房里,林帼小声的批评我。“一点也不会照顾人,你怎么能在病人面前哭呢?这是很晦气的,孙妈妈看到了心里肯定很难过!”“再怎么装,也要装的开心一点,既然是最后的时光,我们也要让她心里留下欢笑的记忆 。”我看着林帼,这是我的女儿吗?十四岁的小姑娘。眉宇间,还很青涩。但说话却成熟的让人心酸。我连连点头,承认自己错了,没有考虑病人的心境。马上要迟到了,林帼终于放过我,风一样的跑出了门,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喊一句,千万别忘了喂药。我回到房间,孙倩已经坐起身了。看见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让我恍惚感觉得白血病的人好像是我。“帼帼这孩子真的长大了!”我尴尬的说道。“是啊!我还记得刚开学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孙倩,谢谢你帮我把帼帼照顾的这么好!她妈妈走了之后...我就没怎么管她。反而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我这个父亲实在不称职...直到遇上你。”我由衷的说道。孙倩的神色一阵黯然,突然咳嗽了几声。我顿时有些紧张。连忙上前把她扶正了一些,在她背后塞了一个厚靠垫。她感觉舒服了很多,这才止住了咳嗽,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怜悯。“你也不容易,可惜我的身体...,我是真的舍不得林帼。”孙倩说着,眼泪出来了。(二)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向以来,我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少有照顾别人的经验。难怪帼帼会说我一点也不会照顾人。才说两句话,就惹的孙倩哭了。我只好陪着她流眼泪。过了一会儿,孙倩不哭了。她看着我,说我这个病不治了,反正也治不好,别浪费钱,把钱留着让帼帼以后上大学用。我心说不用留钱,以后还有裴青,沈薇,她们都很厉害,很能挣钱。帼帼会上最好的学校。不过你这个病的确治不好,白血病晚期,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能这样害人?“还是把药喝了吧,帼帼早起时特意熬的,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我的思绪有些飘忽。孙倩也有些失落,我们两个沟通一向不是很顺畅,说着说着,好像就没什么话说了。但帼帼跟她很要好,一直叫她孙妈妈。其她几任妻子,帼帼从不这样叫,哪怕她们待她很好。或许在帼帼心里,孙倩是苏雅以外,唯一像她妈妈的人。而我却觉得她可能更像苏雅的姐姐苏雪。苏雪和苏雅是双胞胎,但苏雅说她们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她喜欢动,坐不住,苏雪却很安静。我其实没有见过苏雪。所有关于苏雪的印象,都是结婚后苏雅告诉我的。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苏雪都没有来,我有时怀疑苏雪是不是苏雅杜撰出来的。有一次,苏雅笑着对我说,她看到一则医学报道,说孪生双胞胎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会争夺营养权。吸收营养多的,自然长得快一些。吸收少的长得也慢,有时会抢的大打出手,在妈妈肚子里互掐。边说还边做出掐人的样子,让我很是害怕。完了苏雅还一本正经的问我:“你说我会不会就是苏雪,而苏雪其实是苏雅?”我被她的话绕晕了。不过她在我心里成功的撒下怀疑的种子,有时我看苏雅时,也会忍不住想,你到底是苏雪还是苏雅呢?后来为了分辨两个人的不同,我自己想了一个办法,爱我的肯定是苏雅,我不爱的就是苏雪。因为苏雪不可能爱上我,我也不可能爱上苏雪。这个办法很好用,让我成功的分辨出,谁是苏雪,谁是苏雅。我看孙倩的神情,就像看苏雪一样,所以我确定我不爱孙倩。或许孙倩能感知到,所以她更悲伤。“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爱我,只是帼帼很喜欢我,很想我当她的妈妈,所以你才......”后面的话,孙倩没有说出来。对于时日不多的孙倩来说,这好像有点残酷,我也觉得自己好残忍。但我一旦把她等同于苏雪看待时,我便没有办法喜欢她,哪怕是假装也不行。(三)还有一点,我很清楚,我是重生的,我没有办法在苏倩的世界里停留。经过前面几次轮回,我的感情已经剩下不多了。我对真相的渴望也不多了,我感到疲倦。如果孙倩不是生病,如果她还是好好的,我或许会直接死去,进入下一个轮回。但是林帼还需要孙倩。晚上林帼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有没有给孙倩喂药。我说当然了,必须的!你孙妈妈全部都喝完了。林帼又转头问孙倩,药苦不苦?家里还有蜜饯,到时含一颗在嘴里,这样就不苦,不过不能含太久,因为蜜饯也是医生不让吃的东西。我看到孙倩强忍着泪,笑着夸林帼孝顺。命运就是这么无常。如果林帼不是在那个中学上学,如果没有分到苏倩那个班,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或许就因为你像苏雪,而苏雅没了,所以林帼才会找上你,所以活该你倒霉?谁叫你占据了苏雅的位置。这个逻辑和猜想,让我有一种隐秘的快意。当然林帼和孙倩一无所知。晚上林帼坐在孙倩的床前,给她擦手,擦脸,这些活本来应该是我干的。但林帼抢着要干,孙倩也喜欢,我也就随她们意了。做完这些,林帼还要在孙倩面前背诵英语课文,有不对的地方,孙倩会抬手示意。孙倩是英语老师,她希望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尽最后的能力,帮到林帼。每次背诵完,林帼都特别叮嘱孙倩,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劳累。回头我在厨房就看到林帼红着眼睛,应该是偷偷哭过了。她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愤怒。“爸爸,我们为什么不能早一点认识孙妈妈,这样我就可以多一点幸福的记忆。”我无言以对。在孙倩的世界,我们都只是一个过客,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四)孙倩还是走了,尽管林帼有太多不舍。葬礼上,没有多少人。不知道她曾经的同事和学生,是不是不知道她的死讯。不过我很意外的看到一个人。学校的那个看门老头。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看的我心里直发毛,莫非这家伙也穿越了,认出了我。没想到葬礼结束之后,老头找到我,跟我说了声对不起。还说那天你闯进学校,收拾孙老师的东西,连一盆绿萝都要拿走,当时你也没说身份,我也不知道你是孙老师爱人。上前拦了你,你看这误会闹得,不过还是要节哀顺变,毕竟还有孩子!老头走了,林帼也走了。我一个人呆坐在墓地,久久没有离去。绿萝原来是我搬走的?为什么?我想到了孙倩房间里的绿萝,疯了一样的往家赶。到家之后,林帼不在。我跑到房间,绿萝不见了。有人抢先一步偷走了?看家里也不像遭贼的样子,再说谁会偷一株绿萝?绿萝到底哪儿去了?我一脑门子问号,实在想不起来,绿萝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给林帼打了电话。林帼说,绿萝跟孙妈妈埋在一块了,那是她最喜欢的绿植,我给它全部绞成碎末,拌在土里,一起埋了,这样可以永远陪着孙妈妈。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老头断断续续的话,又回响起来:“一个学生送的,蔫不拉几...孙老师很宝贝.....”绿萝是帼帼送的?这个想法像一声炸雷,炸的我脑子嗡嗡的乱响。哪里好像有一股血腥味,我吓坏了,在房间里四处乱转,以为家里那个地方藏了什么尸体之类。最后鼻子发痒,一摸鼻子,才发现原来自己流鼻血了。我跑到卫生间,把水打开,哗哗哗的放了一台盆,把脸泡在水里。冰凉的水,让我情绪稳定了一些。不要怕,不要急,不要乱想,肯定跟帼帼没关系,我反复告诉自己。鼻子的血一直在流,台盆的水慢慢染红,我突然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在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我在想,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自己把自己溺死在台盆里的男人。还好,我可以轮回......6【第二任妻子:周婷】(一)熟悉的病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这让我很是安心,看来又是医院。身体感觉更年轻,精力充沛。只不过好像是晚上,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周围有沉重的呼吸声。我不是睡在病床上,倒像是一个行军床,十分狭窄,我动了动,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吓得我不敢再动,等熟悉了黑暗之后,我终于知道自己睡在哪儿了?是医院的折叠椅床。原来我不是病人,而是…病人家属,正在陪护某个病人。谁病了?是帼帼吗?我悄悄起身,尽量不弄出声响。下床之后,蹑手蹑脚的走到病床前,拿出手机,借助微弱的屏显光亮,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很苍老,是我绝不会想到的一张面孔。我的手机险些跌落。光影抖动间,我仿佛看到那张脸也动了一下。我吓得赶紧跑回椅床,躺下之后一动不动。是林海胜。我的父亲。那个让我害怕的男人。我这是穿到哪儿了?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面孔,根据经验,应该是周婷的时代才对,苏雅死后的第三年。林海胜怎么会冒出来?他怎么还没有死?刚穿过的疲倦,让我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陪床的别睡了,都赶紧起来了,把位置挪一挪 。”一个响亮的女声,把我吵醒。我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到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走进来。女人面容清秀,但眉眼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警惕?是周婷。我的第二任妻子。果然是周婷的时代。她手里端着治疗盘,边走边叫陪床的起来挪椅子。等走到林海胜的病床前,说了一句“36床换药”,便动作麻利地掀开被子,准备拆开纱布。我连忙下床,下意识凑近想帮忙或观察她。林海胜有些不满的瞪了我一眼,我却没有感觉。周婷身体却是一僵,猛地抬头,眼神像受惊又充满敌意的鹿,死死盯住我!那眼神,与裴青时代照片里看向裴青的眼神,如出一辙!冰冷、戒备、深藏着恨意!我心头巨震,僵在原地。她恨我?为什么?我们不是夫妻吗?“林雨,”周婷的声音冷得像冰,“请保持距离。别妨碍我工作。”林海胜此时也开口了,“灾星,你跟她套什么近乎?这样的破鞋,你还捡起来穿,真是给林家丢脸。”我脸色一沉,这是什么话?这个老不死的竟然当我的面,对周婷出言不逊。而周婷面色不变,迅速处理完伤口,端着盘子快步离开,像逃离什么瘟疫。我想追出去,林海胜却说,赶紧给他倒尿袋,已经满了,快憋不住了。憋死你才好!我心里暗骂了一句,却又不得不低身倒尿袋。心里却想着周婷的恨意到底哪里来的?等到空的时候,去护士站,发现周婷已经下班了。昨天她值的夜班,早知道晚上就应该去找她。我突然想到了林帼。这个时代的帼帼,应该只有…十岁左右?但是她有周婷的所有记忆。只不过这会儿苏雅刚去世不久,也是她创伤最深的时候。这个时候去问她周婷的事,是不是太残忍了?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提早下班去接林帼放学。小学门口,孩子们欢笑着涌出。林帼小小的身影落在最后,低着头,书包沉重得像装了石头。“帼帼。”我轻声唤她。林帼抬起头。小脸上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只有过早的成熟和深深的麻木。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和未来那些疏离的、讥讽的目光何其相似!只是此刻更显脆弱和茫然。“嗯。”她低低应了一声,默默走到我身边,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过来。回家的路沉默得窒息。我几次想开口,都被林帼周身散发的抗拒挡回。直到快到家楼下,林帼突然停住脚步,看着路边花坛里一丛被踩倒的小花。“妈妈最喜欢这种小白花了。”她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带着浓重的鼻音。“妈妈说…它们看着弱小,但根扎得很深,风雨来了也不怕。”她蹲下去,小心地把倒伏的花茎扶起来,用泥土固定好。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这是苏雅走后,女儿第一次主动提起妈妈。“帼帼,”我蹲在她身边,声音沙哑,“爸爸…想妈妈了。很想。”林帼的手顿住了。她没抬头,肩膀却微微颤抖起来。“爸爸…有些事情不明白,”我小心翼翼地,像在拆解一枚炸弹,“关于…周阿姨。”林帼猛地抬头,小脸上瞬间布满警惕和愤怒!“你问她干什么?!”声音尖利起来,“她不是妈妈!她是个坏女人,她看你的眼神…好可怕!”坏女人,眼神可怕?!“帼帼,你…什么时候见过周阿姨那样看我?”林雨强压震惊,追问。“就是…就是之前!”林帼情绪激动起来,“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她…她站在你书房门口!没开灯!就那样…死死地盯着门缝!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亮亮的东西!我吓死了!赶紧跑回房间!”她的小脸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显然那晚的惊吓记忆犹新。书房门口?深夜?亮亮的东西?是刀?还是…注射器?一股寒气从我脚底直冲天灵盖!周婷不仅恨我,可能还想…杀我?!“还有…”林帼像是打开了恐惧的闸门,声音发颤,“她抽屉最底下…有个小铁盒!锁着的!我…我偷偷看见过!里面有两张照片!有一张…是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我看到她对着妈妈的照片哭!”“被我发现了之后,她还凶我,说我是小恶魔,我们一家都是恶魔。”林帼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我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对着苏雅年轻时候的照片哭!骂林帼小恶魔?几任妻子里面,只有周婷对林帼这样。为什么?我紧紧抱着受惊的女儿,心沉入冰窟。看来周婷才是这个时代最直接的威胁。而女儿林帼,这个唯一贯穿所有轮回、承载着创伤记忆的孩子,再次成为我窥见黑暗的窗口。她提供的细节——周婷深夜的窥视、藏起的照片——另一张照片是谁?我必须立刻行动。目标:周婷锁着的铁盒。以及…查清那场医疗事故的真相。但每一步,都可能直接触发周婷的杀意,或者…再次引来那如影随形的“意外”。(二)机会在三天后。周婷值夜班。我哄睡了被噩梦困扰的林帼,悄悄潜入周婷的房间。房间整洁得近乎刻板,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我直奔书桌抽屉。最下层,果然有一个冰冷的小铁盒,挂着一把老式黄铜锁。开锁费了些功夫。当盒盖掀开时,林雨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苏雅年轻时候的照片,看样子应该是上大学的时候。一颗樱花树下,苏雅戴着眼镜,笑的很灿烂。另外还有一支使用过的、针头有些歪斜的注射器!针管里残留着一点点可疑的、干涸的暗黄色痕迹!这是凶器?周婷果然想杀我。想到这一点,我浑身冰冷。“喀哒。”极其轻微的钥匙转动门锁声从客厅传来!周婷回来了!提前回来了!我头皮瞬间炸裂!飞快地将铁盒恢复原状塞回抽屉,刚关上抽屉站起身——卧室门被推开。周婷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夜宵袋子。她看到站在她房间中央的我,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冷和…了然。“你在找什么?”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我刚刚关上的抽屉,然后缓缓抬起,钉在我脸上。她慢慢放下袋子,手似乎不经意地滑进了护士服宽大的口袋。那口袋里…会不会藏着另一支注射器?空气凝固了。血腥气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我后退了几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再无可退。周婷的眼神告诉我,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积压已久的疯狂杀意。这一次的“意外”,或许不再是天降横梁或车祸,而是来自枕边人一支淬毒的注射器。轮回的绞索,从未如此贴近他的脖颈。(三)时间仿佛凝固。周婷口袋里的手微微凸起可疑的形状,盯着我的目光像淬毒的冰锥。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变得刺鼻,混合着无形的血腥。“我…”“我在找…阿司匹林。头有点痛。”我强迫自己迎上那可怕的目光,试图挤出一点笑容,“刚查完房回来,肯定累了吧?”周婷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不是笑,是冰冷的嘲讽。“阿司匹林?”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在…我的抽屉里?”她向前逼近一步,口袋里的手似乎握紧了什么。“林雨,别装了。你翻我东西。你看到…那个盒子了。”她用的是肯定句。退无可退!我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周婷突然笑了,“林雨,我们做个交易吧!如果你杀了林海胜,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苏雅真正的死因。”苏雅真正的死因?“什么意思?苏雅不是被女患者捅伤致死的吗?我虽然不喜欢我父亲,但还不至于要去杀死他。”我被周婷的说法搞迷糊了。“呵!你的保护机制还挺强的。”周婷脸上显出一丝讥讽。“和你结婚前,我调查过你过去的所有经历,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恐怕不记得你还有个孪生姐姐吧?她刚一出生就死了,死在你的手上,被你掐着脖子......”“还有你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意外?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那一年你生大病,你父母白天都不在,家里只有你和你哥两个人,等他们回来,就只剩你一个踹气的,你父亲当时差点杀了你,要不是你母亲拦着,你早已经死了。”“林海胜为什么总骂你是灾星?你不会忘了从小到大受到的那些虐待吧!难道你从没想过他为什么会虐待你?”“你妈妈又为什么跳河自尽?是觉得没有希望了吧!苏雅死了,你们家彻底没希望了,你妈也死了,全家只剩姓林的在,这就是报应啊!”“我又为什么会和你结婚?因为我要确认苏雅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亲眼看到你们家死绝 。”周婷一连串的问题和答案,像一个个炸雷,在我脑袋里炸响,轰隆轰隆,一刻也停不下来。我头痛欲裂,忍不住抱着头蹲了下来。看我痛苦的样子,周婷哈哈笑了起来,显得非常开心。“你到底是谁?”我忍住痛,大声问道。“我是谁?”周婷冷笑几声,坦然说道:“我是苏雅的异卵双胞胎姐姐苏雪,我从小就被抱养给别人家了,但我们私下一直在见面,我养母和我母亲是小姐妹。”周婷的话犹如惊天霹雳。怪不得我不喜欢她,看到就讨厌,就害怕。原来苏雅之前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个双胞胎姐姐,可是两人居然长得一点也不像。“你真的爱苏雅吗?”我艰难的点点头。这一点我无比的肯定。“那就去杀了林海胜,你难道忘记了他曾经对苏雅做过什么?你不想知道苏雅到底是谁害死的吗?”周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显出一抹痛苦的颜色,随即又被恨意填满。“林海胜就是畜生,畜生早就该死了。”我呜呜的哭了起来。“苏雅是被女患者捅死的,我亲眼看到的。”“真是没出息啊!还以为你有多爱苏雅,原来也不过如此,还真是林家人啊!”周婷的话如此刺耳,我瘫软在地,无比渴望自己现在就死去。轮回赶紧到来。周婷太可怕了,可怕的让人窒息。(四)可是轮回并没有如我所愿到来。后面几天,我病倒了。躺在床上睡了好几天,周婷也没管我,林帼天天给我买饭。她偷偷告诉我,说周婷这个坏女人,这几天可高兴呢,我看到她还化妆,打扮的很漂亮,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很晚才回来。还有一个坏消息,就是林帼去医院的时候,林海胜在医院发脾气,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如今连个倒尿壶的人都没有,骂我不是人。我的心情坏到极点,但还是安慰林帼,让她不要再去医院,到时我会请个护工照顾林海胜。晚上周婷又摸到我的床前,看着我,问我考虑好了没有?还说林海胜这几天在医院天天骂你,骂的可难听,这样的人不配做父亲,你还为他考虑什么?“林海胜到底对苏雅做了什么?”我突然问了一句。周婷愣了一下,随即恨恨的说,这样的事,还需要我说出来吗?你这样的窝囊废在他眼里,就跟没有一样。滔天的恨意,突然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将我围在中间,就像李思画中的漩涡。我们终将归于漩涡,这是宿命!我看着周婷说,什么时候动手?“明天晚上,你去陪床,我值夜班,到时夜里换完药,你给他药里加点别的东西,就是我铁盒子里,你要保证他不会叫喊和乱动,等到明天早上就尘埃落定了。”我点点头,说好。窗外一道闪电,接着是雷声大作。看来老天也是震怒了。周婷走后,林帼突然抱着枕头进到我房间,说她有点怕,想和我睡。苏雅走后,林帼还从没有表现的这么软弱。一直都是她安慰我,有时还会照顾我。没想到今天还会怕打雷。我抱着她,安慰她不用怕,明天早上醒来说不定还是晴天。晴天霹雳才吓人,那个周婷你要小心她,我总觉这个坏女人不安好心,林帼说道。不管怎样,在我的轮回世界里,她逃脱不掉跳楼自杀的命运。我拍拍林帼,让她放心,一切都有我。一晚上,有林帼在身边,我睡的很安宁,连梦都没有做。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梦到苏雅。希望苏雅保佑我和林帼。(五)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医院。林海胜看到了,破天荒没有骂我,不过也没怎么理我。我早也习惯父子相处的这种模式。早上的饭菜来了,我给他床升起来,摆上早餐。他问我吃了没有?我说给帼帼买早餐的时候,自己吃了两个包子。他不再说话,我坐在一边刷手机。“你还是和周婷离婚吧!我看她对帼帼很不好。”我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反正晚上他就要死了,现在他说什么都可以答应。听到我答应了,他显得很高兴,早饭全都吃完了,护士过来还特意表扬了他一番。时间过得真慢!我的口袋里还装着周婷的那只注射器,像一块烙铁,炙烤着我的大腿根部。白天好像一直在不停的给他倒水,然后倒尿袋,我猜测林海胜的肾脏已经坏掉了。或许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他也活不太久。有一瞬间,我有些犹豫了。不过我很快又坚定了想法。看到他紧盯着护士的样子,我只觉得恶心。这样的眼神,我之前怎么从没有发现过。那一年,他从老家过来。帼帼六岁,马上要上小学。他说孩子没有人看,非要住下来。这个老畜生。该死。夜幕终于降临了,好不容易熬到熄灯。我出去溜达了一圈,发现护士站里,周婷已经到位。我们目光交汇,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期待。我朝她眨眨眼睛,意思是别忘了两人的约定。苏雅死亡的真相,我一定要知道。(六)晚上十一点多,林海胜要换药了。药水中本来就含有安定的成分,他早已经睡着了。周婷过来了,按照流程换好药瓶之后,冲我示意了一下,便出去了。剩下的都交给我了。我有些隐秘的兴奋,就像小时候,和哥哥玩“游戏”一样。躲在暗处,虽然害怕,但又有一丝阴谋即将得逞的窃喜。等着哥哥从外面回来,准备开灯的瞬间,我突然跳出来,大叫一声,哥哥吓得哇哇的后退,结果却被房门坎扳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开心的哈哈大笑,然后跑回床上继续躺下,等着哥哥过来骂我。结果等了好久哥哥也不来,我叫他,他也不应,我以为哥哥生气了,心里有些害怕,要是哥哥以后不跟我玩怎么办?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只剩我一个人。那样的恐惧,我不想经历。哥哥,哥哥,我哭着喊着,可是没有人应我,哥哥肯定是生气跑了,故意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好怕!最后我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父亲拿着刀要杀我,母亲拦着他。因为一个玩笑,哥哥生我的气,离家出走,永远的不回来了,他一直在怪我。这一段记忆,我终于想起来了。好吧,父亲,曾经你拿刀要杀我,曾经无数次叫我灾星,辱骂我,对我不屑一顾,甚至欺负我的......今天我也只是“回报”你一次而已。我躺在椅床上,假装熟睡,听着周围的动静,等到最后一次查房护士进来再出去,然后悄悄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注射器,借着手机的灯光,把周婷准备的药全部打到药瓶里。然后去了卫生间,把注射器丢到马桶里,按下冲水键,洗洗手,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林海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狰狞,像是做着噩梦,但眼睛没有睁开,嘴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手抬起又无力的放下。我不知道周婷给我的是什么药?看样子她并不想林海胜走的太安详。我回到椅床上,蜷缩着身体,盖上被子,蒙住头,一如几十年前的那天。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居然沉沉睡去。(七)我是被尖叫声吵醒的。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病房来了一大群人,护士医生,好像其中还有一个副院长,周婷低着头也在里面。我看着他们,问了一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四周顿时一片寂静。他们都看着我,有些人还低着头。最后那个副院长模样的人,示意医生带着我,去办公室聊,说是关于林海胜的病情。我以为老家伙还没死,吓了一跳,说我父亲怎么了?医生马上拉住我,说走,走。两个医生架着我,副院长跟在后面。我瞥见周婷脸色如常,心里顿时安定不少。到了医生办公室,我坐下之后,有人给我倒了一杯水。副院长这才沉着脸说,林先生,非常沉痛的告诉你,你的父亲于今天凌晨两点逝世了。我心想,医院领导亲自说老家伙走了,应该是真的,这算是正式通知吧!终于可以放心了。见我表情平静,几个人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林先生,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医院提,我们会尽可能的满足你。”副院长问道。我根本没考虑这些,没想到医院这么人性化,想了想说,我希望我父亲的后事能尽快办,早点火化。副院长差点笑出声来,连连答应,说我父亲的后事就包在医院头上,他们会尽快办好。从办公室出来,我去病房的时候,林海胜还在原来的病床上,神色已经不再狰狞,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把他推走了,说是推到停尸房,过几天就会火化。我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我想找周婷问问情况,却找不到她的人。小护士说,她被领导叫走了,昨晚上值班的护士、医生都被叫走了。我感到有些累,便问能不能回家。护士跟上面汇报了一下,便让我留了一个电话。回到家,我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时 周婷已经回来了。我问她,医院是不是在为难她?周婷摇摇头,说毕竟我也是家属身份,他们不敢为难我,只不过这个事医院内部总归要有个说法,像我们护士都是聘用的,辞掉再招也容易。意思就是你们护士顶锅了?周婷点点头,说可能会给点经济补偿吧!我本来想问她,苏雅死亡的事?可周婷说她值夜班有点累,等过几天再说。晚上林帼回来,我跟她说了林海胜逝世的事,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便回自己房间了。林海胜的丧事三天后就办完了。医院和殡仪馆那边对接的很快,我也觉得挺省事。我几次找周婷,周婷的情绪都不是很稳定。她说这几天,天天做梦梦到苏雅。这让我很是羡慕,自从那次周婷质问了我一大堆后,我就不再梦到苏雅。我很是慌张,害怕苏雅再也不来了。周末大家都休息,我一直追着周婷屁股问。周婷烦了,便约我去天台。她好像不想当着林帼的面谈这些事。(八)天台上,周婷点了一支烟。熟练的吐出一口烟圈。我之前从没见过周婷抽烟。这个女人隐藏的真够深。“林雨,你确定自己想知道真相,如果这个真相是你所接受不了的呢?”周婷看着我,眼神玩味。我想了想,没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即使真的无法接受,我还可以回到苏雅的时代,重新开始。我冲着周婷点点头说,我能接受关于苏雅的所有真相。周婷扭头看向天空,仿佛在问天上的苏雅,随后转身说道,苏雅是出车祸死的。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以为周婷骗我。“你脑袋坏掉了,但林帼应该知道,难道她从没有向你提起过?”周婷反问道。我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交警队那里留有案底,当时车上是你们一家三口,你开的车,说是驾驶不当造成交通事故,你和林帼受伤,车子爆炸,苏雅当场死亡。”“不过我查到一个模糊的摄像头,当时开车的可能是苏雅,你坐在副驾驶位,林帼坐在后排,因为那辆车是苏雅的。”“所以你一直怀疑我?”“毕竟你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前科。”周婷直视我的眼睛良久。“不过我相信不是你,我知道你是真的爱苏雅。”“那你怎么会认为苏雅是被害的呢?”“直觉吧!你们林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今天一并问完吧!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周婷的脸上一阵索然。“你要走?”“不走留下干嘛?”我的神情有些紧张,周婷的结局是跳楼,现在在天台,她不会想不开吧......“虽然苏雅的死因没什么阴谋,但你既然是她的姐姐,不想留在我们身边,看到林帼长大成人吗?”周婷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察觉到她的不适,我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认识裴青吗?”“裴青?”周婷摇摇头。“没听过这个人。”“不可能,有一年慈善晚会上,你做侍应生,曾站在她旁边,恶狠狠的看着她。”“慈善晚会...侍应生?”周婷思考了一会儿,“你说的是那个上市的海川药业慈善晚会?”“对,对,就是那个晚会。”“当时我为了挣钱,才临时接了这个活,在晚会上我看到一个熟人,他叫李哲,是九院的一个主任医师,之前我在他手下干过一阵,被他针对过,所以心里一直有气,才盯着他,至于你说的什么裴青,我真的不认识。”“李哲?九院主治医生?”我的大脑又开始炸了。他不是康城律所的人吗?怎么会变成九院的医生?我一阵天旋地转,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看见周婷的嘴巴在动,但听不见她说什么?只见她拉着我的手,张大着嘴巴。看嘴型,我只猜出几个字“...秘密...林...”。随后她便抱着我,纵身跃下天台。她的力气很大。在她的怀抱里,我竟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很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人。随后便是巨大的风吹过来。我们分开了。我魂飞魄散。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轮转了。7【第七次重生:苏雅之死】没有熟悉的消毒水味。没有医院。我猛地睁开眼!是在自己家里,我正坐在餐桌前,林帼在卫生间,苏雅在厨房忙碌着。一家人还没吃早餐。真好!…我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苏雅尚未遇害的时间点!我欣喜若狂。跑到厨房,盯着苏雅的背影。泪眼婆娑。苏雅仿佛感觉到了,扭头笑着说,是不是饿了?马上就好。不饿,就是想多看看你,我的声音温柔,充满了感情。苏雅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说女儿马上出来了。说完娇羞的把头转过去了,手上的动作明显迟缓了很多。吃早餐的时候,苏雅说,今天晚上她有一个重要的个案要做,估计回家会晚一点。林帼马上看了我一眼。我的心咯噔一下。“不能去,有危险。”我的声音很大,苏雅吃惊的看着我,说你怎么了?有什么危险?“那个孩子很危险?她会伤害你的?”“怎么会呢?她不可能伤害我!”“不行,你不能去。”我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意见。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林帼看看我,又看看苏雅,显然不知道该帮谁?不对,林帼应该帮我才对呀!她有苏雅时代的全部记忆。苏雅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站起身来,看着我认真的说道,我工作上的事,希望你能给与尊重,约好的个案时间,我不会轻易改变,因为她们很需要我。我一时有些气恼,但又没法和她明说。我看看林帼,希望她从中间帮忙说两句。结果林帼说,既然爸爸担心,那晚上我和爸爸一起去咨询室好了,这样妈妈也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有我和爸爸在旁边,相信也不会出什么事。苏雅一听拍手叫好,说还是帼帼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二比一,也只好这么办了,我没再说什么。早上苏雅开车送林帼上学,我一个人去公司,我先走一步。结果电梯出现故障,在中间楼层停了一会儿不动,不过几分钟之后又好了。等我出了电梯到楼下,苏雅和林帼也出来了。听我说被困在电梯里一会儿,苏雅很紧张,说怎么不打电话说一下。我说小区电梯又不是第一次坏,不需要大惊小怪。结果话音刚落,一盆绿萝从天而降,就落在苏雅和林帼不远的地方,把她们吓的脸都白了。我气得破口大骂,差点出人命了,这人素质太差了。拿起电话准备报警,被苏雅拦下了,说算了反正也没事,还要赶时间去上班。林帼在旁边说,小区最近不怎么太平,47幢那边,有个高中女生从17层跳楼了,听说摔得不成样子,警察都来了。我越听越心惊。在地下停车场,我的车子怎么都打不着火。苏雅的车子已经开出小区门口了,接到我的电话,便又开回来,说在大门口等我。感觉今天好像特别不顺利,我的心情有些低落。上车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准备换下苏雅。林帼却说,让妈妈开吧!时间来不及了,我要迟到了。我犹豫了一下。后面有车按了几下喇叭。苏雅摆手说,没事的,快上车吧!我无奈的坐到了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看了苏雅一眼,我注意到她耳朵上居然带着那个羽毛耳环。好奇怪,不是丢了一个之后不带了吗?难道又找到了。我有些郁闷。因为突然想到了李思。林帼从后面递给我一幅画,说是妈妈的一个患者画的,画的很有深度。苏雅在旁边笑着说,是一个女生画的,我解读不出来,所以拿回来给帼帼看看,她们是同龄人,说不定能看懂,晚上就是约了女生做咨询。我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打开画。看到之后,我脸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这不是李思的《漩涡》吗?不过好像有点不一样,这个画的更美。苏雅又问了一句,怎么样?你们父女俩有没有看出点什么?我很想说出自己的解读,但又觉得还是算了。已经过去的时空记忆,不应该再出现才对。就让我和林帼永远的留在苏雅的时空。不被打扰。林帼也没说什么,只说有点像曼陀罗,不过没有那么对称性。苏雅和林帼讨论一会儿,我一句话也没说。车子开的不是很顺利,一路都是红灯。林帼越来越着急,说妈妈,你开快一点,我马上要迟到了,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让爸爸开。越催越急,结果苏雅不小心闯了一个红灯。我的脸色很难看,大吼了一句,别催了,又不是急着去投胎,迟到了,就迟到了,怕什么!林帼委屈的小声哭了起来。车子里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苏雅越发开的谨慎起来。我让苏雅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换了位置。后面的路我来开。握上方向盘之后,控制感回来了,感觉心定了不少。突然电话突然响起来。我让苏雅帮忙接一下。苏雅接了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色苍白,而且很快就挂了电话。我问是谁打来的。苏雅咬着嘴唇说,是帼帼爷爷打来的。林海胜!?“他说什么?”“他说帼帼马上放暑假了,想过来给我们看孩子!”我猛的踩了一脚刹车。林帼本来坐在后排中间,扶着椅背,一直盯着前面的路。现在被惯性一推,一下子冲到了前面,慌乱之中,她随手抓住了方向盘。“林帼,你干嘛!”“林帼,小心”只听砰砰砰几声,像碰碰车一样,挤在一起。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在拉我。我像一只死鱼,任由摆布。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响起:“苏雅是出车祸死的......”我一下子就有了力气。我努力睁开眼,看到车子翻到一边,好像有人还在救人。旁边没有苏雅和林帼...我颤颤巍巍站起来,浑身的骨头已经散架了,头里面像是扎了万根钢针。一步一步向车子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苏雅被卡在里面了,痛苦的呻吟着,大家都不敢动她。我踉跄的扑过去,抚摸着她的脸,说别怕,我来救你,我来救你。苏雅缓缓睁开眼,看到我焦急的脸,露出一丝笑容,“林雨,你...是好人,可惜...,我..解放了,下辈子...不再见...”我嚎啕大哭。不行,我一定要救你,我们不能不相见。我拉扯着苏雅,极力想把她扯出来。可苏雅纹丝不动,她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烧到油箱了,马上要爆炸了,快离开车子!有人大声叫喊着。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救出苏雅。旁边有个人一把抱着我,把我往外拖。见我还在挣扎,便给了我一下。我彻底不动了。随即便失去了全部意识。朦胧之中,全是火红的颜色。苏雅化作一片羽毛,就像那个耳坠,迎风飘起,又缓缓落下。......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苏雅咨询室的躺椅上。我记得这个躺椅还是我买的,是蓝色,可现在居然是绿色的。什么时候换了吗?苏雅和林帼分别坐在躺椅两边,神情紧张。难道我又睡着了,每次来咨询室,很容易就睡着。不过每次醒来,就能看到苏雅和林帼在身边,我觉得很开心。还有墙上那幅向日葵画,下次来一定让林帼给我解释一下,到底什么含义?听说有十二幅,那得来十二次才行。......8【不是结尾的结尾】咨询室桌子上的两株向日葵开的很艳,黄色的花瓣,像火红的太阳。这是苏雅刚从自家阳台上剪下来的,女儿还有些抱怨,说怎么什么好东西都往咨询室搬,这花刚开,我还没看够呢!不过她并没有阻止苏雅把花带走,因为她知道,这些花能带给那些晦暗的人一丝光亮。女儿是善良的,这一点让苏雅很是欣慰。看着电脑里刚刚整理出来的报告,苏雅陷入了沉思,女儿是幸运的,而有的人从一出生,人生底色就已经是黑色的,带着原罪,无法改变,让人叹息......她还记得小姑娘第一次走进咨询室时,那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她,像是看一个熟悉又亲切的人。“苏老师,你跟我妈妈好像!”“求你救救我爸爸......”~~~~~~~~~~~~~~~~~~~《康馨心理咨询报告:第七回》心理咨询师:苏雅患者: 林X,男,42岁。评估日期: 2015年3月1日评估方式:临床面谈、精神检查、病史回顾、家属补充信息、[量表名称,PANSS]家庭背景:女儿林X, XX中学九年级学生 (委托人)妻子赵X,2004年死于一场车祸,交警调查结果林X驾驶不当导致,李X坐副驾驶位,女儿林X在后排,未能取得女儿的口供。父亲林X,2011年死于一场医疗事故。母亲何X,2005年跳河自杀。(原因不明)哥哥林X,1980年意外死亡。姐姐林X,与患者是孪生姐弟,1970年出生时死亡。【诊断结果】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具有高度遗传性,其父母是否有精神病史不能确定,建议患者女儿也做进一步检查)【核心症状表现】:阳性症状(异常体验与行为)1. 幻觉:偶有幻听,如“听到多个陌生或熟悉的声音,和其进行对话”。持续出现视幻觉,如“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正常的工作生活,还能描述某些细节”。2. 妄想:被害妄想:坚信某个组织或某个人杀害了自己多个亲人,自己也一直被阴谋陷害或追杀。关系妄想: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变成了他的亲人或仇人,甚至能自己创造根本不存在的角色,和自己产生关系。被控制妄想:声称自己被命运控制,处于无限轮回中。3. 思维形式障碍:思维松散,语言表达缺乏逻辑关联,话题跳跃且难以理解。4. 家属补充: 曾强制在九院(精神病院)住院两次,每次大概两个月左右,按照医嘱一直在吃利培酮和奥氮平。5. 附九院检查报告。(检查主任医师:李哲,签核:陆鸣,签核时间: 2012年7月1日)【下一步治疗方案】......【全书完】
更新时间:2025-07-07 07: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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