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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为保护妹妹林晓,我替她顶罪入狱五年。出狱那天,暴雨如注,却见林晓的豪车停在门口。“姐,妈说家里晦气,让你别回老宅。”她递来一张卡,“密码是你入狱的日子。”我捏着卡,看她的车碾过水坑溅我满身泥。葬礼上重逢,我一身狼狈去祭奠父亲。林晓却一身香奈儿,在众人簇拥下优雅献花。“脏东西也配进灵堂?”她笑着对保镖挥手,“扔出去。”我挣扎时摔碎玉镯,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黑暗中,神秘人递来新身份:“想复仇吗?”镜子里,我的脸已变成林晓的模样。---正文第一章 雨夜出狱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带着深秋特有的狠劲,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钻进骨头缝里。我走出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身后是高墙电网切割出的灰色天空。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污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坠在心上,坠得我几乎直不起腰。空气是湿冷的,带着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禁锢的沉闷气味,猛地灌入肺腑,呛得我一阵眩晕。没有伞。单薄的旧外套瞬间就被雨水打透,粘腻地贴在身上,带走最后一点可怜的体温。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徒劳地试图留住一丝暖意,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触感陌生又遥远。视野被雨水模糊,监狱门口那条笔直、空旷的水泥路,在灰蒙蒙的雨幕里延伸出去,望不到尽头,如同一条通往虚无的灰色河流。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哪怕一句虚伪的问候。意料之中,却依旧像心脏被钝器狠狠凿了一下。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尝到的却是雨水混着苦涩的咸腥味。也好,就这样,干干净净,孑然一身。该还的债,用五年青春,似乎也抵得差不多了。我低下头,盯着脚下迅速积起的小水洼,浑浊的水面倒映出自己模糊的、狼狈的影子,像一株刚从泥沼里拔出的、枯萎的草。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柱蛮横地撕开雨幕,直直打在我脸上。强烈的白光灼得眼睛生疼,瞬间剥夺了本就模糊的视线。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眯起眼,透过指缝和密集的雨线,看到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车,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无息地停在几米开外。雨水冲刷着它光洁如镜的车身,汇成细流,从引擎盖上滚落。车标是一只展翅的银色飞鸟,在雨水的折射下,闪着冰冷而傲慢的光。是林晓的车。那辆她十八岁生日时,父亲送她的礼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呼吸停滞了。世界的声音——雨声、风声、远处模糊的车流声——都在这一刻被抽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把巨大的、印着名牌Logo的黑伞“嘭”地撑开,隔绝了倾盆大雨。伞下,先踏出来的是一只纤细的脚踝,踩着至少十公分的尖头漆皮高跟鞋,鞋面光亮得能映出人影,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冷漠的“嗒、嗒”声。接着,是包裹在昂贵剪裁的米白色羊绒大衣里的身影。林晓。我的亲妹妹。雨水顺着她精心打理的栗色长卷发滑落,发丝根根分明,闪着昂贵护理品留下的柔光。那张脸,比五年前更精致了。精心描绘的眉眼,淡粉的腮红,饱满水润的唇彩,在伞下柔和的光线里,透出一种被金钱和优越生活滋养出来的、无懈可击的美丽。她看向我,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路边一块被雨水冲刷得变了形的石头,没有温度,没有波澜,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难以察觉的厌倦。她一步一步走过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冰冷的鼓点,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新车的皮革气息,隔着冰冷的雨幕,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她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伞沿完美的弧线,精准地将她笼罩在干燥洁净的小世界里,而瓢泼大雨,则毫不留情地继续冲刷着我,仿佛在无声地标注着我们之间已然天堑般的鸿沟。“姐。”她的声音响起来,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刻意的、公式化的礼貌,像商场里训练有素的导购小姐。这个熟悉的称呼,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耳膜生疼。第二章 冰冷重逢她微微抬着下巴,视线扫过我湿透的、打着补丁的旧外套,扫过我冻得发青的脸颊和滴水的头发,那目光里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毁程度。然后,她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优雅地从随身的小羊皮手袋里,拈出一张薄薄的卡片。一张银行卡。她伸出两根保养得宜、白皙纤细的手指,随意地夹着那张卡,递了过来。动作随意得如同在递一张用过的纸巾。“妈让我转告你,”她的红唇开合,吐出的话语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裹着雨水的寒气,“家里最近……事情多,又刚办过白事,怕晦气冲撞了。让你暂时别回老宅了。”晦气?白事?我猛地抬起头,雨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疯狂地抽搐、下坠。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上喉咙口。父亲?那个在我入狱前身体还算硬朗的父亲?白事?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毫不知情?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巨大的震惊和痛楚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吞没,四肢百骸都冻僵了。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在胸腔里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嘴角,又咸又涩。林晓看着我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像是冰面下转瞬即逝的暗流。但那点微澜很快就被更深的冰层覆盖。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依旧是那种完美的、无动于衷的平静。她捏着银行卡的手指,甚至更加随意地晃了晃,薄薄的卡片在潮湿的空气里划出一道微弱的反光。“拿着吧,姐。”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般的“体贴”,“密码……是你入狱的日子。好记。”入狱的日子。第三章 羞辱之卡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钢锥,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再用力搅动。五年前那个混乱、绝望、充斥着尖叫和警笛声的雨夜,那冰冷的手铐嵌进腕骨的剧痛,那扇隔绝了所有光明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关闭的巨响……所有刻意尘封的、血淋淋的记忆碎片,被这四个字粗暴地掀开,带着凌厉的倒刺,疯狂地切割着我的神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用我人生中最黑暗、最耻辱的烙印,作为开启这点“施舍”的钥匙?多么讽刺!多么精准的羞辱!我的指尖在冰冷的雨水里剧烈地颤抖,几乎痉挛。一股无法遏制的力量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推动着我的手臂,僵硬地、缓慢地抬起。冰凉的雨水顺着胳膊流下。我的手指,沾满了泥水和寒意,颤抖着,伸向那张薄薄的、却仿佛重逾千斤的卡片。指尖触碰到了卡片的边缘。冰冷,光滑,像毒蛇的鳞片。就在我的指腹即将捏住它的瞬间,林晓的手,却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轻飘飘的优雅,松开了。那张卡,像一片失去了依附的枯叶,从我冰冷的指尖滑落,轻飘飘地掉进脚下浑浊的积水坑里。“啪嗒”一声轻响,被更大的雨声淹没。浑浊的泥水瞬间漫过卡片,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小小的长方形轮廓。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我僵在那里,手指还保持着那个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悬在半空。雨水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进浑浊的水坑里,溅起微小的涟漪,吞没了那张卡片最后一点反光。林晓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水坑里那张被泥水覆盖的卡片,又轻飘飘地落回我僵硬的、被雨水冲刷得狼狈不堪的脸上。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肌肉无意识的抽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刻骨的轻蔑。仿佛在无声地说:看,连这点施舍,你都接不住。她没有再看我第二眼。动作流畅地转身,那把巨大的黑伞随之移动,将她重新严丝合缝地笼罩在干燥和洁净里。她走向那辆黑色的豪车。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弯着腰,姿态谦卑。林晓弯腰,姿态优雅地坐进温暖舒适的车厢。车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沉闷而矜贵的“砰”响,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寒冷、狼狈和……我。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黑色的车身猛地向前一窜,巨大的轮胎,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傲慢,狠狠压过我脚边那个积满了浑浊雨水的浅坑。哗——!冰冷肮脏的泥水,裹挟着枯叶和沙砾,像一道污秽的瀑布,猛地高高溅起,劈头盖脸地浇了我一身。泥点砸在脸上、头发上、湿透的旧外套上,留下大片大片肮脏丑陋的斑痕。泥水顺着额发流下,糊住了眼睛,流进嘴里,是土腥味和车轮橡胶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冰冷的泥水激得我浑身一颤。透过眼前模糊的泥浆,我看到那辆黑色的车,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道冷酷的黑色闪电,切开厚重的雨幕,疾驰而去。只留下两道迅速被雨水冲刷、消失不见的车辙,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尾气味道。冰冷的泥水顺着额角滑下,黏腻地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在暴雨中的、沾满泥污的石像。脸上、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糊满了肮脏的泥浆,湿透的旧外套沉重地贴在身上,吸饱了水,也吸饱了刺骨的寒意。脚边浑浊的水坑里,那张小小的银行卡,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被泥水完全浸染的边角。林晓那句冰冷的话语,混合着引擎的咆哮和车轮碾过水坑的巨响,在我脑海里反复轰鸣、冲撞——“家里怕晦气”、“密码是你入狱的日子”、“别回老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毒刺,反复扎刺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心房。还有……父亲。“白事”那两个字,带着血淋淋的钩子,撕开所有强装的麻木。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心脏,几乎让我窒息。父亲!那个在我入狱前,总是沉默着把削好的苹果塞进我手里的父亲!他走了?什么时候?最后一面……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愤怒、悲伤、被彻底遗弃的冰冷绝望,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啃噬着仅存的理智。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是为了林晓的羞辱,不是为了那张被践踏的卡,是为了那扇永远关闭的门,那个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从胸腔深处炸开,冲垮了所有的堤坝。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必须回去!哪怕只是看一眼,只看一眼那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看一眼父亲长眠之地!这是支撑我熬过这五年炼狱的最后一点念想,是我仅存的、不容践踏的尊严!去他妈的晦气!去他妈的施舍!我猛地抬起头,泥水顺着脸颊流下。视线穿过厚重的雨幕,死死盯住那条通往城市、通往过去的公路尽头。身体里某个早已麻木的部位,被这股汹涌的悲愤强行点燃,驱使着僵硬冰冷的双腿,迈出了第一步。一步,又一步。沉重的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了力气,踩在湿滑冰冷的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冰冷的雨水和着泥浆,不断灌进早已湿透的鞋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刀上。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寒意刺骨,像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肤。第四章 灵堂拒入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无休止的寒冷、疲惫和机械的迈步中失去了意义。天色由铅灰渐渐转为更深的墨黑,街灯次第亮起,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摇晃的光晕,又被密集的雨线切割得支离破碎。车辆呼啸而过,车灯的光柱短暂地照亮我狼狈的身影,又迅速将我抛回更深的黑暗和雨幕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个世纪。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仅凭着胸腔里那团燃烧的、不肯熄灭的悲愤之火支撑。终于,在视野的尽头,城市的轮廓在雨夜中显现。熟悉的街景,被雨水冲刷得陌生而扭曲。我认出了通往老宅方向的那条路。又不知走了多久,当我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意识在寒冷和疲惫的边缘模糊飘摇时,一片肃穆而压抑的景象撞入眼帘。林家老宅那片熟悉的、种满了昂贵花草的私家路入口,此刻却停满了黑色的、线条冷硬的车辆。清一色的豪车,沉默地蛰伏在雨夜中,像一群肃杀的乌鸦。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矗立在雨中,形成一道无声的屏障,隔绝着内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属于死亡和权势混合而成的特殊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入口处,巨大的黑色挽联在风雨中沉重地飘荡,上面刺眼的白色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沉痛悼念先考林公讳振邦先生**父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痛得我瞬间弯下了腰,大口喘息。冰冷的雨水呛进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是真的……林晓没有骗我。父亲……真的不在了。那个曾经如山一样的男人,那个在我被带走时,唯一试图阻拦、眼中盛满痛苦却最终无能为力的父亲……走了。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吞没,几乎站立不稳。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抑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悲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站直。我要进去!我必须进去!哪怕只看一眼!混乱的宾客车辆正缓慢驶入,安保人员查验着请柬。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踉跄着,试图混在人群中靠近。然而,身上浓重的泥污、湿透褴褛的旧衣,以及那无法掩饰的、属于底层挣扎的落魄气息,在周围一片肃穆精致的黑色礼服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同闯入天鹅群中的一只落汤鸡。“站住!”一声冰冷的呵斥如同鞭子抽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安保像一堵墙般挡在我面前,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上下扫视着我,“干什么的?请柬呢?”他的目光落在我沾满泥浆的裤腿和破旧的鞋子上,眉头拧得更紧。“我…我是……”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我是林晚……林振邦的女儿……”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心脏又是一阵尖锐的抽痛。“林晚?”保安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鄙夷的弧度,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那个坐牢的?呵!”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周围瞬间投来的、无数道审视、好奇、鄙夷的目光里。“林先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林晓小姐!滚开!别在这里脏了地方!”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眼前阵阵发黑。坐牢的……脏了地方……原来在林家,我早已被彻底抹去,连名字都成了禁忌和耻辱的象征。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悲愤猛地冲上头顶,烧得我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让我进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在雨声中显得破碎而绝望,不顾一切地想要推开眼前这堵人墙,“那是我爸!让我进去!”我的反抗像投入油锅的水滴。旁边的几个安保瞬间围拢过来,粗暴地扭住了我的胳膊。冰冷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我的小臂,骨头被捏得生疼。湿透的衣服被大力撕扯,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帛声。冰冷的雨水和安保粗暴的推搡让我站立不稳,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砰!”第五章 玉镯碎裂泥水四溅。冰冷的脏水再次糊了满脸。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剧痛从膝盖和手肘传来。周围传来压抑的惊呼和毫不掩饰的嘲笑声,那些撑着黑伞、穿着昂贵礼服的宾客们,如同在看一场拙劣的马戏。“扔出去!”最先那个保安厉声喝道,带着一种处理垃圾般的嫌恶。就在我被粗暴地拖拽着,双腿在湿地上无助地摩擦,意识在屈辱和剧痛中逐渐模糊时,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而富有节奏地穿透了雨声和混乱。嗒…嗒…嗒…那声音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和掌控力,不疾不徐,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人心跳的间隙。混乱的推搡和呵斥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带着敬畏、讨好、或是纯粹的看热闹心态,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我被两个安保死死按着肩膀,狼狈地半跪在冰冷的泥水里,被迫抬起头。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林晓。她缓缓走来,如同从聚光灯下步出的女王。一身剪裁完美、线条利落的纯黑色香奈儿套装,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优雅。颈间一串莹润饱满的珍珠项链,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而高贵的光泽。精心打理过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天鹅般的脖颈。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眉眼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哀戚,却无损那份被众星捧月养出来的从容气度。她的臂弯里,抱着一束巨大的、洁白无瑕的百合花,花瓣上滚动着细小的水珠,圣洁得刺眼。她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那双描画得极其精致的眼睛,隔着冰冷的雨幕,落在我沾满污泥、狼狈不堪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打量某种秽物的、纯粹的冰冷和……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弄。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在我们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无声的询问和猎奇的兴奋。林晓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那冰冷审视的意味,足以让周围的温度再降几度。然后,她的视线仿佛不经意地,落在我因为挣扎而露出的左手手腕上。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不是什么顶级货色,玉质温润,带着天然的水线和绵絮,颜色是淡淡的湖水绿。此刻,它沾满了污泥,黯淡无光,套在我同样肮脏的手腕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那么廉价可笑。林晓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冰冷,刻薄,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残忍。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那束洁白的百合花,微微侧过头,对着刚才那个呵斥我的保安,用一种清晰、平静、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语调,吩咐道:“脏东西也配进灵堂?”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锋利无比,“扔出去。”话音落下的瞬间,按在我肩膀上的力量骤然加重!那两个安保像是得到了某种特赦令,动作粗暴得毫无顾忌,猛地发力,要把我从地上彻底拖拽起来扔出去!“不——!”绝望的嘶吼冲破喉咙。我疯狂地扭动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被死死扭住的左臂猛地向后一甩!“咔嚓!”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在骤然安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突兀。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时间被无限拉长。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上那圈熟悉的、温润的束缚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手腕内侧被断裂玉镯边缘划破皮肤的、尖锐却微不足道的刺痛。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迟缓地、僵硬地向下移动。沾满污泥的冰冷地面上,躺着几截断裂的玉镯。曾经温润的湖水绿色,被肮脏的泥浆彻底覆盖,只露出几处断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而绝望的、属于玉石本身的冷硬光泽。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唯一证明我曾被温柔爱过的东西……碎了。第六章 黑暗递信彻彻底底地,碎了。像我的心一样。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悲愤和绝望,仿佛都在那声碎裂中,被瞬间抽空了。身体软了下去,不再抵抗。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泪水,无声地淌过满是污泥的脸颊。视线彻底模糊,只剩下地上那几截沾满污泥的碎玉,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破碎、毫无生机的微光。林晓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意味。她不再看我,仿佛地上碎裂的玉镯和瘫软如泥的我,都不过是拂去袖口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她抱着那束洁白得不染尘埃的百合花,姿态优雅而哀矜,在无数目光的簇拥下,目不斜视地、一步一步走向灵堂深处那庄严肃穆的光亮。高跟鞋踩在湿润地面上的声音,嗒、嗒、嗒,像敲在濒死者的心脏上,渐行渐远,最终被灵堂内低沉的哀乐彻底吞没。我被两个安保像拖一袋垃圾一样,粗暴地拖离了那片灯火通明、充斥着虚假哀荣的区域。他们把我扔在远离主宅、靠近后巷垃圾堆放点的、一个被雨水浸透的黑暗角落里。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湿硬的地面上,溅起肮脏的水花。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和剧痛。他们甚至不屑于再多看我一眼,转身就走,只留下鄙夷的唾弃声和渐渐远去的沉重脚步声。冰冷的雨水无休止地冲刷着身体,带走最后一丝温度。脸颊贴在湿冷肮脏的地面上,泥水混着血腥味涌进嘴里。我蜷缩在浓稠的黑暗和绝望里,像一条被抛弃在岸上、濒死的鱼。视线涣散地落在地上那几截沾满污泥的碎玉上。母亲的玉镯……碎了。父亲……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家?那个地方,早已将我彻底抹去。林晓……我的亲妹妹……那张美丽面孔下深藏的冰冷与刻毒……恨意。不再是刚才那种灼烧的愤怒,而是一种沉入骨髓、冻彻心扉的冰冷恨意。像深埋地底的玄冰,无声无息,却坚硬无比,带着毁灭一切的寒意,在胸腔深处疯狂滋长、蔓延,冻结了血液,吞噬了所有软弱。为什么?凭什么?!巨大的不公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将这具残破的躯壳撑裂。我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腥味,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压抑而嘶哑的呜咽。就在这时——一只脚,无声无息地踏入了我涣散的视野边缘。黑色的,沾了些许泥点的皮鞋。鞋面光亮,做工考究。裤管笔挺,是同样质地上乘的黑色西裤。没有撑伞,就这样站在瓢泼大雨中。我的意识迟钝地、艰难地向上移动视线。黑色的长风衣下摆,被雨水打湿,颜色更深。再往上,风衣扣得一丝不苟,领口挺括。一只手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修长有力。最后,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来人的脸上。一张极其平凡、丢进人海瞬间就会消失不见的男性面孔。没有任何特征能让人记住。唯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深邃,沉静,像两口望不到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怜悯,没有好奇,没有厌恶,只有一片纯粹的、洞悉一切的漠然。雨水顺着他平凡的脸颊轮廓滑落,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看着蜷缩在泥泞里的我,如同看着一件……物品。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无情的雨声,敲打着冰冷的巷子和我们。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只是一尊被雨水冲刷的雕塑。久到我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恨意,在这漫长的、无声的注视下,如同被淬炼的钢铁,愈发坚硬、纯粹。第七章 复仇之火终于,他动了。那只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缓缓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颜色陈旧,边角被雨水微微打湿。他没有弯腰,没有蹲下,只是将那只拿着文件袋的手,随意地垂落下来,递到我眼前。动作平淡得像递出一张无关紧要的传单。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穿透哗哗的雨声,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想复仇吗?”三个字。简单的陈述句。没有诱惑,没有煽动,只是平淡地抛出一个冰冷的选项。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涣散的视线猛地聚焦在那只递到眼前的牛皮纸袋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胸腔!复仇?复仇!这两个字如同地狱深渊传来的魔咒,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瞬间点燃了我血液中奔涌的恨火!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我猛地抬起头,沾满污泥和雨水的脸上,一双眼睛死死地、如同濒死的野兽盯着猎物般,死死地盯住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喉咙里滚动着血腥的呜咽,最终化为一个嘶哑得不成调的、却用尽所有生命力量吼出的单字:“想——!”那声音破碎、绝望,却又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黑衣人脸上那亘古不变的漠然,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纹路。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只拿着文件袋的手,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确定地,往前又递了半分。牛皮纸袋粗糙的质感,近在咫尺。我沾满污泥、冰冷僵硬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量,猛地抬起,不顾一切地抓向那个冰冷的、却仿佛蕴含着地狱之火的纸袋!指尖触到粗糙、微湿的纸面。就在我即将抓住它的瞬间,那只手,却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松开了。文件袋落进我冰冷的、沾满泥污的手心。沉甸甸的。黑衣人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交付。他收回手,重新插回风衣口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平静无波,却仿佛穿透了我所有的狼狈、恨意和疯狂,看到了某种既定的未来。然后,他转身。黑色的风衣下摆在雨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再看我一眼。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入身后更浓的黑暗和雨幕之中。皮鞋踩在积水里的声音,嗒…嗒…嗒…如同某种倒计时的钟摆,敲在死寂的巷子里,最终被无边的风雨彻底吞没,消失无踪。第八章 新我觉醒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我紧握着文件袋的手。巷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蜷缩在黑暗和绝望的泥泞中,怀里抱着这个沉重得如同命运本身的东西。复仇。这个冰冷的词,此刻却像一团幽暗的火焰,在胸腔深处猛烈地燃烧起来,驱散了部分刺骨的寒冷。颤抖的手指,沾满了污泥和冰冷的雨水,几乎失去知觉。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它们,笨拙地、近乎撕扯地,剥开那湿漉漉的牛皮纸袋粗糙的封口。袋口被撕裂。几张质地坚韧的纸张滑了出来一角。我哆嗦着,将它们全部抽了出来。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上面,晕开墨迹。我慌忙用身体尽量遮挡着雨水,借着远处灵堂方向透过来的一点点微弱、昏黄的光线,努力辨认着纸上的内容。最上面是一份崭新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我的呼吸瞬间停滞!照片上的人……是我,却又不是我!那是一张极其美丽、极其精致的脸。眉眼弯弯,鼻梁挺秀,唇形饱满。皮肤白皙无瑕,如同上好的瓷器。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散发着一种被精心雕琢过的、夺目的光彩。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貌,张扬,明艳,足以瞬间攫取所有人的目光。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模糊的复印图像里,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眼底深处,没有任何属于“林晚”的温顺、隐忍或悲伤,只有一片冻结的、燃烧着幽暗火焰的荒原。那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我的灵魂!我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慌乱地在黑暗中搜寻,最终落在巷子深处,一家早已打烊的、橱窗蒙尘的便利店玻璃门上。那肮脏模糊的玻璃,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勉强能反射出一点人影。我手脚并用地、跌跌撞撞地爬过去。顾不上膝盖和手肘摩擦地面的剧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到那扇冰冷的玻璃门前。借着那微弱、扭曲的反光,我死死地盯住了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脸——雨水冲刷掉了大部分污泥,露出了清晰的下颌轮廓。沾着泥浆的湿发贴在额角和脸颊。但那张脸……那眉眼……那鼻梁……那唇形……冰冷、扭曲的玻璃倒影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个被生活碾碎、被亲人抛弃的、卑微怯懦的林晚。那张脸……赫然与手中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明艳,张扬,带着一种被精心设计过的、近乎完美的、如同艺术品般的美貌。尤其是那双眼睛。倒影中的那双眼睛,在黑暗和雨水的冲刷下,瞳孔深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顺、隐忍、悲伤和绝望。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恨意,和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疯狂燃烧的幽暗火焰。像极了……林晓。不,甚至……比林晓更冷,更锐利,更……像一把出鞘的、淬了剧毒的匕首。玻璃门模糊的倒影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我”,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尽的寒霜和……毁灭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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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7-07 07:15:28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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