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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眼锁定当“金陵一号”——南京联合政府那颗无所不见的AI天眼,将标识为“叛国”的红框死死锁在云曦的档案照片上时,我正站在冰冷的肃正部第7审讯室里,擦拭着手背上另一个人的血。“凌尘,任务。”部长冯振的声音通过我的颅内植入通讯器响起,带着一贯的、不容置喙的金属质感。“目标:云曦。前江南生物研究所‘兰花’项目首席研究员。于三小时前,窃取项目核心‘天启兰’活体样本,击杀一名安保人员后叛逃。‘金陵一号’最后捕捉到她的踪迹是在沪上法租界的‘百乐门’数据黑市附近。活捉为主,遇反抗,可格杀。”我关掉水龙头,看着血水混着清水盘旋着流入下水道。我内置的生理监测系统显示我的心跳没有任何变化,每分钟72次,精准如钟表。“收到。”我回答,声音同样平稳。走出审讯室,湿漉漉的夜风裹挟着黄浦江的腥气与霓虹灯的臭氧味迎面扑来。公元1947年的沪上,一个被科技与旧梦撕扯的怪胎。悬浮的广告飞艇投下巨大的光影,身着旗袍的虚拟歌姬在半空中吟唱着靡靡之音,光芒流过街边黄包车夫古铜色的、沟壑纵横的皮肤。他们的人力车旁,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磁悬浮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过。这就是我们的时代,一个最好的时代,一个最坏的时代。南京联合政府用铁腕与智械终结了连年军阀混战,带来了秩序,也带来了绝对的控制。而我,凌尘,肃正部的王牌执行官,就是这秩序最锋利的一把刀。我的义眼扫描着来往的人流,自动过滤掉无用信息,在脑内构建出前往法租界的最优路线。但我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名字。云曦。我的记忆数据库里,关于她的数据被加密存放在最底层,贴着“非必要不得访问”的警告标签。可我不需要访问。因为那些记忆,早已刻进了我仅存的、未被替换的血肉里。福利院里那个总把营养膏分我一半的小女孩。那个在雨天,会笨拙地举着一片大大的芭蕉叶,踮着脚为我遮雨的女孩。那个在加入“兰花”项目前夜,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说:“凌尘,科技不应该是冰冷的枷çé,它应该能开出温暖的花。”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我冷漠地抽回手,告诉她:“花朵无法终结战争,钢铁可以。你的想法太天真。”天真。是的,她总是那么天真。以至于天真到会背叛国家,窃取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生物武器。“天启兰”,我拥有查阅它部分资料的权限。一种基因编辑的兰花,其花粉可以在特定频率的电磁波下,瞬间激活,将吸入者的大脑变成一团浆糊。我坐上分配给我的“玄鸟”高速飞行器,设定自动驾驶。机舱内,我调出了云曦的资料。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研究服,站在一株幽蓝色的兰花旁,笑得温婉。那笑容像一根针,扎在我早已麻木的神经上。我强迫自己切换视角,调出案情报告。安保人员的死亡报告,现场的监控录像。画面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迅速击倒了守卫,取走了培养皿中的兰花。虽然画面被强电磁脉冲干扰过,但“金陵一号”通过步态和生物特征分析,确认是云曦无疑。证据确凿。可我为什么会感到一丝烦躁?我的生理监测系统立刻发出警告,建议我注射镇静剂来平复“非理性情绪波动”。我拒绝了。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是一个月前。她罕见地来肃正部大楼外等我。那天,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旗袍,显得与周围冰冷的金属建筑格格不入。“凌尘,”她叫住我,声音有些发颤,“‘兰花’项目不对劲。冯部长他……他篡改了最初的研发方向。这不是为了和平,这是一个陷阱。”“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皱眉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冯部长是政府的 pillar,他的每一个决策都经过‘金陵一号’的审核。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你从来都不信我。”“我信证据,信数据,信秩序。”我说,“而不是你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我的义眼无法解析。有失望,有悲伤,还有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决绝。“你会后悔的,凌尘。”她说完,转身消失在人流里。我当时只觉得她不可理喻。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她最后的求救。而我,亲手推开了她。飞行器抵达法租界上空。我关闭了自动驾驶,接过操控。义眼切换到热成像模式,扫描着下方光怪陆离的建筑群。百乐门,远东最大的数据黑市和情报中转站,龙蛇混杂,是官方力量最难渗透的灰色地带。她来这里,是为了销赃,还是寻找逃离的渠道?我像一只鹰,盘旋在猎物的领地上方,耐心地等待着她露出蛛丝马迹。我知道她的一切习惯,她喜欢雨天,她走路时左脚的步幅会比右脚大0.5厘米,她紧张时会下意识地摩挲小指的关节。在我的追捕下,她无处可逃。我只是没想到,再次找到她时,会是在那样一个地方。2 乐门迷局百乐门内部,像一个巨大的、垂直的蚁巢。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香烟、合成酒精和人体散热的混合气味。全息投影的**广告和招揽生意的改造人,在狭窄的通道里交织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我的追踪指向了这里——“老白杂货铺”。一个前电子时代的遗物,没有招牌,没有霓虹灯,只有一个褪色的“白”字歪歪扭扭地挂在门上。据说老板老白是个老古董,精通各种前智械时代的“古老”技术。我推门而入,一股尘封的机油和老旧线路板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精瘦的老头正趴在工作台上,用一把烙铁专注地修理着一个老式收音机。他没有回头,仿佛早就知道我的到来。“肃正部的大人,来我这破地方,是想买点什么古董玩意儿?”老白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我找人。”我开门见山,将云曦的照片投影在半空中。老白瞥了一眼,慢悠悠地放下烙铁,端起一杯浑浊的茶水。“不认识。我这里人来人往,记不住那么多漂亮的脸蛋。”我的义眼捕捉到他瞳孔的微小收缩,心率瞬间提升了3%。他在说谎。我上前一步,冰冷的机械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稍稍用力。老白吃痛地咧了咧嘴,但眼神依旧顽固。“我再问一遍,她在哪?”我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哼,”老白冷笑一声,“你们这些政府的鹰犬,除了威胁还会什么?那姑娘看起来不像坏人。倒是你,凌尘,我记得你。当年在福利院,你就是这样,为了多一块面包,会把别的孩子的玩具抢走,然后冷冰冰地告诉他,这就是规矩。”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福利院的记忆,是被我主动封存的垃圾数据。“你怎么会知道?”“我这双眼睛,看过的人比‘金陵一号’存储的数据还多。”老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那姑娘一个小时前来过,她什么都没买,只是留了样东西,说如果有一个‘眼睛里没有光’的男人来找她,就把这个交给他。”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黄铜制成的音乐盒。是我送给云曦的十岁生日礼物。我记得她收到时,高兴得像个傻瓜。我接过音乐盒,触手冰凉。打开它,并没有响起熟悉的《致爱丽丝》,而是一片沉默。“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想。”老白挣脱我的手,重新拿起烙铁,“人已经走了,往哪走我不知道。但我劝你一句,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你那双高科技的眼,怕是早就瞎了。”我捏紧了音乐盒,转身离开。老白的话像病毒一样,开始在我严丝合缝的逻辑系统中制造小小的裂痕。眼睛里没有光。她是在说我吗?走出杂货铺,我打开音乐盒的暗格。里面没有纸条,没有芯片,只有一片干枯的兰花花瓣。我用随身的光谱分析仪扫描,结果显示,这是普通的白玉兰,没有任何生物活性。一个圈套?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暗号?我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第一次感到了迷茫。我的任务是追捕一个危险的叛国者,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我们的过去。她在故意引导我,引导我回忆起那些我早已抛弃的东西。就在这时,我的通讯器响了。是冯部长。“凌尘,情况有变。‘金陵一号’截获到一段加密通讯,从百乐门发往境外‘自由方舟’组织。破译结果显示,交易地点定在城西的废弃火车站,时间是半小时后。云曦要在那裡,把‘天启兰’交给境外势力。”“收到。”我立刻收敛心神。“记住,凌尘,”冯部长的声音变得严厉,“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云曦了。她选择了背叛。对付叛徒,不必留情。”“明白。”我收起音乐盒,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冰冷的决断所取代。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勾结境外势力,是绝对不可饶恕的死罪。废弃火车站,铁轨上锈迹斑斑,被疯长的野草所覆盖。巨大的穹顶破了几个大洞,月光和霓虹灯的光线混杂着投下来,在布满灰尘的站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色块。我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二楼的候车室里,通过狙击步枪的瞄准镜,俯瞰着整个站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了。她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兜帽拉得很低,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金属箱。是云曦。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走到了站台中央。我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只要她做出任何交易的举动,我就会立刻开枪。不是击毙,而是击伤她的四肢,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这是命令,也是我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私心。几分钟后,另一拨人出现了。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手臂上没有联合政府的标志。是“自由方舟”的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白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走到云曦面前,咧嘴一笑。“东西带来了吗?”他用生硬的中文问道。云曦点点头,将金属箱放在地上。我的心沉了下去。她真的要交易。那些温情脉脉的回忆,那些故弄玄虚的线索,原来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刀疤脸伸手去拿箱子。就是现在!我深吸一口气,瞄准了云曦的右肩。然而,就在我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异变突生。云曦突然抬起头,似乎是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她猛地一脚踢在金属箱上,箱子滑向那群“自由方舟”的成员。同时,她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敏捷身手向后翻滚,躲到了一根水泥柱后。“轰!”金属箱轰然爆炸,蓝色的电弧像毒蛇一样四处乱窜,瞬间吞没了那几个“自由方舟”的成员。那不是“天启兰”,而是一个高能电磁脉冲炸弹!我愣住了。她攻击了交易对象?紧接着,我的通讯器里传来冯部长暴怒的声音:“该死!她耍了我们!她根本没想交易,她是想黑吃黑!凌尘,立刻行动,她受了爆炸波及,跑不远!”我立刻反应过来,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落地。站台上,爆炸的余波还在肆虐,空气中满是臭氧的味道。云曦正扶着柱子,挣扎着想站起来。她的风衣被烧焦了一大块,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我一步步向她走去,高能粒子枪的枪口对准了她。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哀伤。“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你不会信的。”她咳嗽着,声音虚弱,“凌尘,收手吧,你被骗了。冯振才是真正的叛徒。”“一派胡言!”我厉声喝道,“你勾结境外势力,制造爆炸,证据确凿!”“证据?”她惨然一笑,“你所谓的证据,是不是一段我击杀守卫的模糊监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以‘金陵一号’的算力,那段监控会那么模糊?你有没有查过那个被‘击杀’的守卫,他的家人是不是在事发前一周,就收到了一大笔‘抚恤金’?”我的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你……你怎么知道?”“因为那个守卫,是我的线人。他叫李三,他想帮我,却被冯振灭了口。”云曦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你什么都不知道,凌尘。你只是冯振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一把用来对付我的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尖刀,刺入我坚固的世界观。我看到她怀里,紧紧护着另一个小巧的、真正装着“天启兰”的培养皿。幽蓝色的兰花在容器里,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她没有交易。她设计了一个陷阱,想要除掉那些境外买家。这一切,都与冯部长告诉我的版本,截然相反。“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逻辑系统开始出现混乱的错误代码。“信不信由你。”云曦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现在,你要抓我回去,交给冯振吗?让他拿到真正的‘天启兰’,去完成他那疯狂的计划?”我举着枪,手臂却在微微颤抖。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的敌人到底是谁?就在我陷入混乱之际,几道红外线瞄准光点,同时落在了云曦的身上。是肃政部的其他执行官。他们已经包围了这里。“凌尘执行官,请立刻控制目标!”通讯器里传来同僚冰冷的声音。云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嘴角的血迹,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湖泊。福利院的雨天,芭蕉叶下的两小无猜。实验室前夜,她对未来的憧憬。肃政部门口,她最后的求救。一幕幕画面,像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砰!”我开枪了。但子弹并非射向云曦,而是射向我身边的一盏探照灯。灯光爆裂,站台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快走!”我冲她低吼道,同时反手一枪,击中了一名企图靠近的执行官的腿部。云/曦/震/惊/地/看/着/我/。“走!”我再次咆哮,将她推向铁轨深处的黑暗。枪声大作。我在黑暗中,凭借着义眼的夜视功能,与我昔日的同僚展开了激战。我不再是肃正部的王牌,而是和云曦一样的……叛徒。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老白的话动摇了我,或许是云曦那双绝望的眼睛刺痛了我。又或者,在我那被数据和钢铁层层包裹的心脏深处,始终为她保留着一小块柔软的、未被格式化的地方。当我掩护着云曦,终于从车站的另一端逃出,钻入沪上迷宫般的下水道系统时,我听到了“金陵一号”通过全城广播,发出的冰冷通告:“肃正部执行官凌尘,编号A-07,确认叛国。列为最高等级威胁目标。格杀勿论。”黑暗湿冷的下水道里,我看着身边大口喘息的云曦,第一次感到了茫然和……一丝奇异的自由。我背叛了我为之奋斗的一切。为了一个,我曾经亲手伤害,并且可能完全不信任我的女人。3 下水道逃亡下水道的空气混浊而腥臭,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污水中。头顶不时传来地面巡逻机甲沉重的脚步声,像死神的鼓点。我撕下自己风衣的一角,递给云曦:“擦擦脸上的血。”她没有接,只是警惕地看着我,身体紧绷,像一只受惊的猫。她怀里依然死死抱着那个装着“天启兰”的培养皿。“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的逻辑核心还在处理着堆积如山的矛盾信息,无法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真相?”她自嘲地笑了笑,“真相就是,你现在和我一样,是联合政府的头号通缉犯。你回不去了,凌尘。”“我知道。”我看着她苍白的脸,“李三的事,是真的吗?”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是个好人。他发现了‘兰花’项目的真实数据被替换,高层在秘密研发一种针对特定基因序列人群的‘种族病毒’。‘天启"兰’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火力的烟雾弹。真正的‘病毒’,藏在研究所最深的地下五层。”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种族病毒……冯振……我猛然想起,冯振的家族,在前朝是鼓吹“血统论”的极端分子。联合政府成立后,他们偃旗息鼓,没想到,竟然用这种方式死灰复燃。“那你偷走‘天启兰’,是为了……”“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云曦说,“我需要时间,去拿到冯振的犯罪证据。‘天启兰’虽然危险,但至少还在可控范围。而那个病毒一旦释放,整个江南地区的数百万平民,都会在三天内基因崩溃而死。”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助纣为虐。我追捕的不是叛徒,而是一个试图拯救数百万人的英雄。而我,差一点就亲手毁了她。“冯振为什么要勾结‘自由方舟’?”我继续追问。“他没有勾结。”云曦摇头,“‘自由方舟’是冯振一手捏造出来的敌人。他自导自演了这场交易,目的有两个。第一,借我的手,用电磁炸弹‘消灭’这群所谓的境外势力,为他自己捞取政治资本。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借你的手,除掉我,或者抓住我。无论哪个结果,他都能顺理成章地封锁研究所,完成病毒的最后部署。”一个完美的闭环。无论云曦怎么做,都会掉进他的陷阱。而我,是这个陷阱里最关键的一环。我感到一阵恶心。我引以为傲的判断力,我坚信不疑的秩序,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骗局。我就是那个舞台上,被线牵着走的提线木偶。“对不起。”我低声说。这三个字,我说得无比艰难。云曦看了我很久,眼神复杂。她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原谅你”。她只是把头转向一边,轻声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得想办法活下去,然后阻止他。”我明白她的意思。道歉是廉价的,行动才是证明。“我们去哪?”我问。“回百乐门,找老白。”云-曦说,“他是‘信使’组织在沪上的联络人。只有他能帮我们。”“信使”?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传说中的地下抵抗组织,致力于揭露各大势力的黑幕,像一群生活在阴影中的啄木鸟。我们再次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蚁巢。这一次,我是以逃犯的身份。街上巡逻的治安警和肃正部执行官明显增多了,全息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我和云曦的通缉令。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开监控,终于回到了老白的杂货铺。老白看到我们两个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进来吧。”他关上店门,启动了反侦察的信号屏蔽器。“丫头,你太冲动了。”老白看着云曦,“直接抢东西就跑,这是最笨的办法。”“我没时间了。”云-曦的语气带着急切,“冯振的计划,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发动。我必须拿到证据。”“证据在哪?”我问。“在冯振的私人终端里。一个独立的、物理隔绝的服务器,就藏在肃正部大楼他的办公室里。”云曦说,“只有他的虹膜、声纹和脑波三重认证才能打开。”肃正部大楼,全城防卫最森严的地方。潜入进去,无异于自杀。“疯了。”老白摇着头,“你们两个,加起来也闯不进去。”“我能。”我开口道。云曦和老白都看向我。“我对大楼的安防系统了如指掌。我知道每一条巡逻路线,每一个监控的死角。”我冷静地分析,“我需要你的帮助,老白。帮我绕过‘金陵一号’的前端防火墙,给我制造一个三分钟的窗口期。还有,我需要一些……装备。”老白盯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小子,你可想好了。这么做,你就不再是执法者,而是真正的罪犯了。”“我早就是了。”我看着云曦,“从我把枪口对准自己人的那一刻起。”云曦的身体微微一颤,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老白沉默了良久,终于一拍大腿:“好!我这把老骨头,就陪你们疯一次!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有种的后生了。”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我们就在这间小小的杂货铺里,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由我,正面突入肃正部大楼,吸引所有安保力量。由云曦,利用我制造的混乱,从大楼的另一侧,通过废弃的通风管道潜入。而老白,则在后方提供技术支持,破解防火墙,并为我们规划逃生路线。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计划。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行动前夜,老白去准备装备了。小小的店铺里,只剩下我和云曦。气氛有些尴尬。我看着她,她怀里依然抱着“天启兰”。那幽蓝的光芒,映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易碎的瓷器。“为什么……会选我?”我还是问出了口,“你知道我会来追你。你明明可以找别人帮忙。”她抬起头,目光清澈,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因为,我知道,在你那身冰冷的铁壳下面,还藏着一个人。”她说,“一个会在雨天,把唯一的面包偷偷塞给我的小男孩。我相信他一直都在,只是迷路了。”我的心脏,那颗久未有过剧烈搏动的人造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过载般地抽动了一下。“而且,”她顿了顿,眼神黯淡下去,“我也想赌一次。赌你……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再一次选择你的‘秩序’,而不是我。”我无言以对。上次,指的是三年前。我为了晋升,放弃了和她一起离开南京,去一个没有纷争的小镇生活的约定。那天,她等了我很久,我却用一条冷冰冰的“任务在身,计划取消”的短信打发了她。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已经说过了。”她低下头,轻声说,“凌尘,如果……如果我们这次能活下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去一个没有‘金陵一号’,没有肃正部的地方。我们可以种一片真正的兰花,不是这种……”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培养皿,眼中满是厌恶。我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第一次,我没有用“天真”来形容。那是一个我想象过的,却又不敢去触碰的未来。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但我的机械手指是那么冰冷,我怕冻伤她。我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我答应你。”我说,“只要我们能活下来。”她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光彩,像黑夜里亮起的星。然而,我们都不知道,这场赌局的背后,还有一个更残酷的真相,在等着我们。4 神巫觉醒肃政部大楼如一柄黑色的利剑,刺破沪上的夜空。行动在午夜准时开始。我驾驶着一辆经过改装的、布满炸药的卡车,以自杀式的姿态,撞向了大楼的正门。剧烈的爆炸声撕裂了宁静。火光冲天,警报声响彻云霄。我从燃烧的卡车残骸中冲出,全身覆盖着轻型作战装甲,手中是两把高斯步枪。“所有单位注意!A-07出现在正门!重复,A-07出现在正门!”“火力压制!不计代价,消灭目标!”通讯频道里一片混乱。我曾经的同僚们,如今都成了我的敌人。我没有丝毫犹豫,扣动了扳机。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我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大厅里横冲直撞,吸引着所有的火力。我知道,我的每一秒钟,都在为云曦争取时间。与此同时,大楼的另一侧。云曦穿着紧身的黑色作战服,像一只灵巧的猫,顺着老白提供的路线,爬进了巨大的通风管道。管道内漆黑一片,只有她头盔上的微光照明。“左转,前进五十米,然后垂直向上。”老白的指示通过微型耳机传来。“收到。”云曦压低声音回答,她的心跳得飞快。她不敢去想大楼正面正在发生什么。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专注于眼前的任务。爬了大概十分钟,她终于来到了冯振办公室正上方的通风口。“老白,我到了。”“很好。丫头,听着,防火墙的破解,我只能维持180秒。从我开始计时,你必须在三分钟内,完成数据拷贝并且撤离。明白吗?”“明白。”“凌尘那小子,最多只能撑十分钟。你们的时间非常宝贵。”云曦的心揪紧了。十分钟。“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三,二,一!”随着老白一声令下,云曦撬开通风口,悄无声息地跳进了冯振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装修奢华而压抑。墙上挂着冯振家族的合影,每一张脸上都带着一种病态的优越感。云曦没有时间观察,她直奔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壁。她按照资料,按动了墙上一个隐蔽的开关。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服务器。“虹膜、声纹、脑波三重认证。”云曦喃喃自语。这是最难的一关。但她早有准备。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装置,这是老白给她的“万能钥匙”。她将装置贴在认证扫描器上。“开始模拟虹膜。”耳机里传来老白紧张的声音,“数据源:冯振的体检报告。匹配度70%……80%……99%!通过!”“第二步,声纹。播放他昨天的公开演讲录音。该死,有杂音……正在过滤……通过!”“最后一步,脑波。这是最难的,丫头,我只能模拟出他平静状态下的脑波。如果系统检测到任何异常,会立刻锁死。”云曦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服务器的指示灯。绿灯。绿灯。第三个,依然是绿灯!服务器发出一声轻响,认证通过。云曦立刻将数据线接上,开始疯狂拷贝。进度条在屏幕上飞速前进。她知道,这些数据,是揭露冯振阴谋的唯一希望,也是凌尘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凌尘……她的脑海里闪过他冲入火海的背影。“快!还有六十秒!”老白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进度条终于达到了100%。云曦拔下数据线,转身就要从通风口撤离。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冯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的笑容。他身后,是两名全副武装的“玉碎”特种卫队,那是他最精锐的私人武装。云曦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前线指挥围剿凌尘吗?“很惊讶,对吗?”冯振慢条斯理地走进办公室,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云曦,我该夸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愚蠢?”他走到服务器前,看了一眼被拷贝过的痕迹,摇了摇头:“你以为,你拿到的是我的罪证?”他按动了另一个开关。服务器的外壳再次打开,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核心——一片空白。“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云曦失声叫道。“当然。”冯振笑得更开心了,“真正的服务器,当然在我身上。”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有一个微不可见的植入体接口。“所有的‘罪证’,从一开始,就是我故意泄露给你的。包括那个被我‘灭口’的线人李三,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云曦如遭雷击,一步步后退。“为什么?”“为了请君入瓮啊。”冯振摊开手,“为了把你,和我那个‘好下属’凌尘,一网打尽。一个自以为是的英雄,一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叛徒。真是……完美的一对。”他走近云曦,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明明是阴沟里的老鼠,却总想着什么光明,什么未来。这个世界,只需要一种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只需要一种秩序,那就是我的秩序!”“你是个疯子!”云-曦-颤抖着说。“或许吧。”冯振不以为意,“不过,游戏该结束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打开了办公室墙上的全息屏幕。屏幕上,是肃正部大楼正门的实时监控。浑身是血的凌尘,被数名“玉碎”卫队的成员死死地按在地上。他的四肢被强磁镣铐锁住,作战装甲被暴力拆解,露出了下面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的那双义眼,被人用能量匕首,狠狠地挖了出来。“啊——!”凌尘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云曦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了。“不……”她发出了绝望的悲鸣。“很精彩的画面,不是吗?”冯振欣赏着屏幕里的景象,脸上带着病态的满足,“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是不是很感动?但可惜,他从一开始,就是一颗弃子。是我故意让他相信你,背叛我,然后把他引到这里来送死。他的‘背叛’,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云-曦/的/世/界/崩/塌/了。她以为的并肩作战,她以为的绝地反击,从头到尾,都是敌人设计好的剧本。她所珍视的,凌尘那份迟来的、用生命换来的信任和守护,在冯振看来,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可以随意操控的程序。“现在,把你怀里真正的‘天启兰’交出来。”冯振向她伸出手,“然后,我会让你去和他‘团聚’的。”云曦看着屏幕里,那个失去了双眼,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的男人。她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培养皿。那双曾经充满了希望和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燃烧的仇恨。“好啊。”她突然笑了,笑得凄厉而绝望。“你想要,我就给你。”她猛地打开培养皿的盖子,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那株幽蓝色的“天启兰”,狠狠地按进了自己的胸口!兰花的根茎像是活物一样,瞬间刺入她的血肉,与她的心脏融为一体。“你干了什么!”冯振脸色大变。云曦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皮肤下浮现出蓝色的、兰花根茎般的纹路。她的眼睛,变成了和兰花一样的幽蓝色。“我干了什么?”她的声音变得空洞而诡异,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我只是……选择成为你的噩梦。”一股无形的、强大的能量,从她体内爆发出来。两名“玉碎”卫队的成员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在瞬间被这股力量分解成了漫天飞舞的数据流。冯振惊恐地后退,他引以为傲的能量护盾,在这股力量面前,像纸一样脆弱,寸寸碎裂。“你……你和‘天启兰’……融合了?”“天启兰’的秘密,你根本一无所知。”“云曦”的声音里,带着神明般的漠然,“它不是武器,也不是病毒。它是钥匙。一把……可以解锁人类基因深处,那被遗忘的力量的钥匙。”她一步步走向冯振,每一步,脚下的地面都化为齑粉。“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5 黑暗中的光我醒来时,世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我的义眼被挖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剧痛像是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我残存的意识。我能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有警报,有爆炸,还有……一种奇怪的、像是风暴过境的呼啸。“发生什么事了……”我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凌尘?你醒了?太好了!”是老白。“云曦呢?她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老白沉默了。我感觉自己被抬上了一个担架,然后是快速移动的颠簸感。“老白!回答我!”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股力量按住。“别动!你的伤太重了!”老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那丫头……她……”他叹了口气,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成功了,也没成功。她拿到了东西,但是……被冯振堵住了。然后……发生了一些我们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在老白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终于拼凑出了我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冯振的圈套,云曦的绝望,以及她最后……与“天启兰”的融合。“她……变成了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老白说,“像神,又像魔。她一个人,几乎摧毁了半个肃正部大楼。冯振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净化协议’,想要把她连同整栋楼一起气化,但失败了。她好像……消失了。凭空消失了。”我无法想象那个画面。那个连说话都会脸红的女孩,那个会为了一朵花的凋零而伤感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怪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早点相信她,如果我不是那么愚蠢地被冯振操控,她根本不必走到这一步。是我,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真该死。”我喃喃自语,两行血泪从空洞的眼眶中流下。“小子,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老白拍了拍我的肩膀,“冯振没死,他逃了。现在全城都在通缉我们,还有……‘她’。联合政府已经把这件事定义为最高级别的‘生物灾害’。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云曦,然后……彻底销毁她。”销毁。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不……”我挣扎着,“我要去找她。”“你用什么找?你现在就是个废人!”“就算是个废人,我也要去找她!”我咆哮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我要当面告诉她,我错了。我要……把她带回来。”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云曦。接下来的日子,是在颠沛流离中度过的。老白带着我,躲在沪上最阴暗的角落里。他用那些“老古董”技术,为我治疗伤口。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淘来了一对二手的、型号老旧的机械义眼。当我重新看到这个世界时,一切都变了。沪上被一层阴云笼罩着,不再是那个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街上到处都是装甲巡逻队,气氛肃杀。全息屏幕上,不再是虚拟歌姬,而是一个代号为“神巫”的生物灾害警报。警报上的图像,是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人形轮廓。是云曦。他们叫她“神巫”。有传言说,她出现在黄浦江上,江水为她倒流。有传言说,她出现在城隍庙,庙里的神像为她流泪。她成了这个城市新的传说,一个恐怖的、不可名状的传说。而冯振,则利用这场灾难,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对抗“神巫”的英雄。他获得了联合政府的无限授权,在全城展开了天罗地网般的搜索。我知道,他不是为了“净化”灾害,他是为了得到云曦体内那股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我开始疯狂地训练自己。没有了肃正部的高科技装备,我就用最原始的方式。负重,格斗,熟悉这对低性能的义眼。我只有一个念头:变强。然后,找到她。我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一样,在城市的阴影中穿行。我追踪着每一个关于“神巫”的传言,一次次扑空,一次次失望。我像一个偏执的疯子,追逐着一个不存在的幻影。期间,我和冯振的部队交过几次手。我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牌执行官,每一次都是险死还生。有一次,我被逼入绝境,几乎就要被俘。就在我准备拉响最后一颗手雷时,一道蓝光从天而降。追捕我的那些士兵,瞬间化为了尘埃。我愣在原地,看着那道蓝光,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消失在天际。是她。她在暗中保护我。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也让我心如刀割。她还认得我,但她不愿意见我。终于,在一个暴雨的夜晚,我根据一条线索,找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小时候待过的福利院。它早已废弃,断壁残垣在雨中静默矗立。我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铁门,走了进去。她就在那里。站在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静静地看着我。她还是那个样子,穿着那件浅蓝色的旗袍。但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散发着淡淡的蓝光,雨水直接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她的眼睛,是两片深邃的、没有焦距的星空。她不再是实体的人了。她变成了一种……能量形态的存在。“云曦。”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一步步向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对不起。”我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却什么也触碰不到,“我来晚了。”“你没有晚。”一个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是她的声音,但空灵而遥远,不带一丝情感。“你来了,就很好。”“跟我走,好吗?”我哀求道,“老白找到了离开这里的船。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会想办法……治好你。”“我没有病,凌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这是……进化。”“这不是进化!这是诅咒!”我失控地喊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连哭和笑都做不到了!”“情感,是旧时代的枷锁。”她说,“我已经超越了它。”我绝望地看着她。我发现,我和她之间,隔着的已经不是一堵墙,而是一个无法逾越的维度。“冯振还在找你。”我说,“他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他找不到我。但我可以找到他。”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要杀了他?”“这不是杀戮,是净化。”她说,“他这种扭曲的存在,不应该继续污染这个世界。”“然后呢?净化了他之后呢?”我追问道,“你要净化所有你认为‘扭曲’的人吗?你要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神吗?”她沉默了。我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睛,心痛得无法呼吸。“这不是你,云曦。”我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科技应该开出温暖的花。你看看现在,你开出的是什么?”她的身体,那半透明的蓝色光影,似乎波动了一下。“温暖……”她在我的脑海中,咀嚼着这个词,仿佛在回忆一个非常古老、非常遥远的单词。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划破雨夜。无数道强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将整个福利院照得亮如白昼。冯振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得意:“神巫小姐,凌尘先生,晚上好。这场捉迷藏,该结束了。”我们被包围了。院墙外,是密密麻麻的装甲部队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像是巨大金属蜘蛛的战争机器。它们的炮口,都闪烁着危险的幽能光芒。那是专门为了对付她而研发的武器。“凌尘,你真是我的福星。”冯振的身影出现在一台战争机器上,“我找了她这么久都找不到,你一出现,她就自己送上门了。”我握紧了手中的枪,把云曦护在身后。尽管我知道,这毫无意义。“云曦,快走!”我冲她喊道。她没有动。她只是看着冯振,那双星空般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我无比熟悉的……杀意。“走!”我再次推她,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凌尘,”她的声音再次在我脑中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决绝,“还记得吗?在福利院的时候,你总是挡在我前面,不让别人欺负我。”我愣住了。“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话音未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我猛地推开。我飞出了几十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当我挣扎着抬起头时,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云曦的身体,开始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蓝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福利院。“开火!”冯振惊恐地尖叫。所有的武器,在那一瞬间同时开火。无数道幽能光束,射向光芒的中心。但那些足以摧毁一座山头的攻击,在接触到蓝光的一刹那,就消弭于无形。“不……不!”蓝光扩散开来,吞噬了那些战争机器,吞噬了那些装甲部队,吞噬了冯振惊恐的脸。没有爆炸,没有声音。一切都消失了。仿佛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雨停了。光芒散去。福利院的废墟上,空无一物。她也消失了。我跪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老白找到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我一样东西。是一片小小的、新生的兰花花瓣。它落在我手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的触感。6 海之守护【尾声】三年后。东海,一座无名小岛。我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日出。海风吹过,带着咸湿的气息。我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回去。我就留在了这里,在这片她最后出现的海域附近。我成了一个渔夫,每天出海,打渔,然后对着大海发呆。那场被称为“神巫事件”的风暴,彻底改变了世界。联合政府因为掩盖真相和冯振的丑闻而威信扫地,最终在民众的抗议中解体。一个新的、更松散的联邦,在废墟上建立起来。世界变得混乱,但也……多了一丝生气。没有人知道“神巫”去了哪里。她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我知道,她没有消失。有时候,在深夜,我的那对老旧的义眼,会捕捉到海面上转瞬即逝的蓝色光弧。有时候,出海的渔船迷航,总会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引导他们回到正确的航线上。她变成了这片海的守护神。一个孤独的、温柔的神。我从怀里,拿出那个黄铜音乐盒。三年前,老白修好了它。我打开它,熟悉的《致爱丽丝》响起。在音乐声中,我看着天边,那被朝阳染成金色的云彩。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听到。我也不知道,在她那超越了情感的、神明般的意识里,是否还保留着一个小小的角落,存放着一个叫凌尘的男孩。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有一天,这片海,能开出温暖的花。
更新时间:2025-07-07 07:17:20 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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